位表演得天衣无缝的大理寺卿,心中那点敬佩,迅被警惕所取代。
“孙大人深明大义,下官佩服。”
陆羽再次躬身,“吉少卿之事,自有圣上与朝廷公断,下官不敢置喙。
至于我那令史的伤,能得孙大人关怀,已是他的福分。”
他话锋一转,声音虽然依旧平和,但内容却变得无比坚定。
“只是,下官今日前来,并非为了私怨。
为下属讨公道是其一,奉旨查案,才是根本。”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孙茂德那双深邃的眼睛。
“天后命我协查钱粮亏空,周兴一案,正是其中关键。
如今,大理寺公然阻挠,下官若就此空手而归,回到宫中,天后问起,下官该如何回复?是说大理寺的规矩,大过了天后的圣谕?还是说,孙大人您,觉得周兴案中,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连天后都不能看?”
这番话,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孙茂德的心口上。
他可以将此事定性为下属的“胡闹”
,但陆羽却直接将它上升到了“抗旨”
的高度,并且,将他孙茂德本人,摆到了天后的对立面。
孙茂德的脸色,终于有了第一丝变化。
他身后的官员们,也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有丝毫轻视。
他们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就不是来讨什么公道的。
他是揣着天后的圣谕,来撬他们大理寺的根基的!
孙茂德沉默了片刻,大堂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知道,今天这道坎,是绕不过去了。
这个叫陆羽的年轻人,就像一块滚刀肉,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你跟他讲规矩,他跟你讲王法;你跟他讲人情,他跟你讲圣谕。
他背后的那个人,是武则天。
为了一个已经倒台的周兴,为了几本尘封的案卷,去硬扛天后的意志,不值得。
“呵呵……”
孙茂德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决断,“陆侍御史,说得好啊。
本官险些忘了,你我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
他缓缓转身,对着身后的主簿吩咐道:“去,将周兴经手的所有案卷,全部取来。
让陆侍御史,过目。”
“大人!”
那主簿大惊失色。
“去!”
孙茂德的眼神一厉。
主簿不敢再言,连忙躬身退下。
孙茂德这才重新看向陆羽,做了个“请”
的手势,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官场前辈的提点意味。
“陆侍御史,卷宗可以看。
但你要知道,这里面的水,很深。
有时候,看得太清楚,未必是件好事。”
这是最后的试探,也是一句善意的警告。
“多谢孙大人提点。”
陆羽微微一笑,“不过,水越深,才越有大鱼。
下官奉旨而来,便是要来摸鱼的。”
很快,十几名书吏抬着一个个沉重的樟木箱子,走进了大堂。
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堆积如山、已经微微泛黄的卷宗。
一股陈年的墨香与纸张的霉味,瞬间弥漫开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羽身上。
他们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费了这么大的劲,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他想凭一己之力,将这浩如烟海的卷宗看完?便是给他三个月,也未必能理出头绪。
孙茂德端起下人新换上的热茶,轻轻吹着气,老神在在地看着。
他已经做出了让步,接下来,便是这年轻人自己的事了。
他若是在这卷宗里看不出个所以然,那便只能自认无能,灰溜溜地离开。
陆羽走到那堆积如山的卷宗前,没有丝毫犹豫。
他随手拿起一卷,开启了【过目不忘】。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开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度翻阅起来。
“哗啦……哗啦……”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大堂里连成一片。
他的手指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眼睛在书页上一扫而过,停留的时间,绝不过一息。
那不是在看书,那是在……扇风。
“这……他在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