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突兀地闯入死寂的夜色,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我和甄宓的动作瞬间凝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我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一次被猛地扯紧,像一根即将绷断的琴弦。
我下意识地将甄宓往我身后拉了拉,整个人紧贴着冰冷的墙根,恨不得能把自己嵌进砖石的缝隙里。
是守城的士兵。
他就在我们头顶。
我的心跳,在沉寂了片刻之后,开始以一种擂鼓般的狂野姿态,猛烈地撞击着我的胸腔。
被现了?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功败垂成的最后关头?一股比先前更加深沉的绝望,伴随着尖锐的讽刺感,涌上我的心头。
难道我那个不靠谱的“逢凶化吉”
系统,它的所谓“吉”
,就是让我们在逃跑的终点线前,被敌人以一种最直接、最无悬念的方式逮个正着吗?
“嗝……这酒,真他娘的没劲……”
城墙上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更加清晰。
那含糊的吐字,拖长的尾音,无一不昭示着声音主人的状态——烂醉如泥。
紧接着,是一阵摸索和衣物摩擦的悉索声。
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了我们正上方的墙垛边。
月光勾勒出他那歪斜的轮廓。
他戴着一顶不合尺寸的头盔,松松垮垮地扣在脑袋上,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他一手扶着墙垛,另一只手似乎在解自己的裤腰带,身体前倾,探出半个身子,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婆娘”
“军饷”
之类的胡话。
我愣住了。
我身后的甄宓,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原本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家伙……不是在巡逻。
他好像是……想对着城外撒尿。
一股极其荒谬的感觉,瞬间冲淡了我心中的恐惧。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城墙上那个醉醺醺的小兵,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算什么?城防漏洞吗?还是大汉军队的娱乐项目?
那小兵显然已经醉到了不知今夕何夕的地步,他扶着墙垛,身体晃得像一艘风浪里的小船。
他似乎在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脚下不停地挪动着。
然后,他的脚,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哐啷。”
一声轻微的、像是木头与石头碰撞的声音响起。
那小兵似乎被这一下弄得有些站不稳,身体猛地向前一趔趄,口中出一声惊呼。
他脚下那块被他踢中的东西,也因为他这猛烈的一晃,失去了最后的平衡。
我眼睁睁地看着一捆卷得整整齐齐的、黑乎乎的东西,从墙垛的内侧翻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抛物线,然后……开始向我们头顶直直地坠落下来。
那东西在下坠的过程中,因为重力的拉扯,迅地散开。
是绳子。
不,更准确地说,是一架用结实的麻绳和坚硬的木棍编织而成的、简易的绳梯。
我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我能清晰地看到那架绳梯在夜风中舒展开来,像一条从天而降的、笨拙的黑蛇。
我能听到绳索摩擦空气出的“呼呼”
声,能闻到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陈年麻绳的霉味。
我甚至,还看到了城墙上那个醉酒小兵的脸。
他因为刚才的趔趄,正趴在墙垛上向下望,恰好与我仰起的脸,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迷离,脸上带着醉酒后的、憨傻的潮红。
在看到我们两个大活人缩在墙角时,他似乎也愣了一下。
但他那被酒精浸泡过的大脑,显然无法处理眼前这复杂的信息。
他没有呼喊,没有示警。
他只是咧开嘴,冲着我露出了一个极其友好的、傻乎乎的笑容,甚至还抬起手,冲我遥遥地晃了晃,像是在跟偶遇的老朋友打招呼。
然后,他转过身,扶着墙,继续他刚才未竟的事业。
“哗啦——”
绳梯的末端,终于落在了地上,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它的一头还牢牢地挂在城墙的某个石块上,另一头,则正好垂落在离我们不到三步远的地方。
寂静。
死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