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塞进去的一小把家乡特产的沙枣。
每一颗沙枣都显得干瘪而坚韧,表皮布满褶皱,却都被老人用帕子反反复复、爱怜地擦拭得干干净净,在头顶那盏路灯昏黄的光线下,泛着暗红色的、如同陈年琥珀般的温润光泽。
她轻轻地拈起一颗,放入口中。沙枣肉质紧密而富有韧性,需要她用牙齿耐心地、用力地咀嚼,才能将那深藏的、带着戈壁滩独特阳光气息与土壤味道的甘甜,一点点挤压、释放出来。
那熟悉的、质朴的甜意,缓慢地、执着地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一股温热的暖流,不仅温暖了她冰冷的胃,更以一种神奇的方式,瞬间抚平了她内心的惶恐与孤单,将她飘忽的思绪带回了那片生她养她的、辽阔而苍凉的戈壁滩——
那时,她也是这样,在面对一道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时,固执地蹲在冰冷的沙堆旁,用枯树枝一遍又一遍地写画,直到清冷的月亮像一枚巨大的银币升到墨蓝色的天幕中央,直到手脚冻得失去知觉,也非要寻找到那个通往答案的、豁然开朗的洞口不可。
“别人用一年学完的,我用一个月,两个月……哪怕一年,两年……”
她对着那盏默默燃烧、散发着恒定光与热的路灯,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极其轻微却斩钉截铁的声音,像是在立下一个庄重的誓言,又像是在为疲惫的自己注入强心剂,“总能追上……我一定,一定能追上!”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澈而坚定,如同被雨水洗涤过的戈壁天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的、带着楼道里淡淡灰尘味的空气,然后低下头,摊开那张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再次拿起那支几乎要成为她手臂延伸的笔,开始心无旁骛地、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演算、推导白天那个曾经让她倍感挫折的“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发出单调而持续的“沙沙”声响,这声音与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交织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充满力量的协奏。
她完全沉浸在了那个由逻辑、符号和公式构成的、纯粹而严谨的世界里,忘记了刺骨的寒冷,忘记了身体积累的疲惫,忘记了白天的难堪,也忘记了周遭这个对她而言尚且陌生的一切。
当她终于停下笔,长长地、畅快地舒出一口气,一种因为彻底理解、融会贯通而带来的、难以言喻的愉悦和充实感,像温暖的泉水般涌遍全身时,她才猛然惊觉,窗外那片原本浓稠得化不开的、墨一般的夜色,不知在何时,已经开始悄然褪色。
天边,那一抹极其淡雅、如同最上等的宣纸被清水微微浸润过的鱼肚白,正从地平线下顽强地渗透出来,预示着新的一天,伴随着新的知识、新的挑战,以及她那永不停歇的、名为“追赶”的征程,即将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