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刚刚将最后一截粉笔头轻轻放入粉笔盒,拾穗儿就像被无形的弹簧驱动。
“腾”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她抱起那本厚重得几乎与她体重不相称的《高等数学》课本,脚步因为急切和虚弱而显得有些踉跄,几乎是跌撞着冲到讲台前,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形成了一道小小的、却异常坚定的屏障,拦住了正准备走向讲台边拿起水杯的老教授。
“老……老师,”
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像寒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火苗,微弱得几乎只有贴近的她与教授才能听清,那颤抖里饱含着难以掩饰的紧张、深深的羞愧,以及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
“对……对不起……打扰您休息……刚才,刚才您讲解的那个‘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的证明过程……从第二步到第三步的转换……我,我没看明白……没跟上您的思路……”
她的头颅垂得极低,几乎要完全埋进怀中那本硬壳课本形成的狭小空间里,浓密却有些干枯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不敢去迎视教授镜片后那双可能蕴含着责备或失望的目光。
仿佛主动承认“没听懂”,本身就是一桩需要巨大勇气来承担的、近乎失格的罪过。
讲台周围空气瞬间凝滞了片刻。随即,一些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这几近耳语的求助,几声极力压抑的、却依旧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般清晰可辨的轻笑,从不同方向隐约传来。
还有几句若有若无的、带着某种居高临下审视意味的议论,像游丝一样,飘散在空气中:
“那就是……今年特招的?从西北戈壁来的状元?”
“听说条件挺苦的……不过这基础……听起来确实有点……”
“拉格朗日这里都卡住?后面还有更抽象的勒贝格积分、傅里叶变换可怎么办……”
“自学出来的,到底还是……体系不完整啊……”
每一个飘入耳中的字眼,都像带着细小倒钩的鞭子,精准地抽打在她异常敏感而又极度自尊的心上。
她的脸颊瞬间火烧火燎,滚烫的温度迅速蔓延至耳根和脖颈,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部。
环抱着课本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手指因为极度用力而深深地掐进硬质的书皮里,指甲边缘泛出缺氧般的青白色。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含义的目光——好奇的打量,善意的怜悯,或许还有不易察觉的轻视——
像无数盏聚光灯打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遁形,脚跟发软,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转身逃离这令人无比难堪和窒息境地的冲动,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堤坝。
但是,她没有。
就在那羞愧与退缩的浪潮即将把她淹没的瞬间,她的脑海里,猛地炸开一连串无比清晰的画面:是奶奶阿古拉站在村口土坡上,身影在晨光中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个黑点,却依旧固执挥动的手臂。
是戈壁滩上无数个寒冷的夜晚,她蜷缩在背风的沙窝里,借着凄清的月光,用冻得僵硬的手指在沙地上反复演算,直到星辰隐去;
是张建军教授在那离别清晨,指着璀璨银河,对她说的那句——“你就是戈壁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