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医书。
林安深知王老郎中用意,教什么学什么,毫无怨言,沉静的眼眸中是对医术日益精进的渴求。
而阿竹的变化更为显着。
那个曾经坐不住、总想偷溜出去玩的皮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不再需要师父催促,每日天不亮就起身背诵《汤头歌诀》,辨识药材时也更加一丝不苟。
此刻,他正抱着一本厚厚的《本草纲目》,指着上面一幅复杂的植物图谱,小声向林安求证:“林安哥,你看这个,‘鬼箭羽’,书上说它‘破血通经,追风止痛’,是不是和咱们常用的‘鸡血藤’功效有些相似,但又更峻猛些?”
林安停下手中的戥子,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耐心解释道:“相似,却不同。
鬼箭羽破血之力更强,常用于症瘕积聚,痹痛剧烈者,但耗气伤血,用量需极谨慎。
鸡血藤则偏于养血通络,更为平和。
二者犹如军中先锋与后勤粮草,各司其职。”
阿竹恍然大悟,用力点头,将那页小心翼翼折了个角,准备晚些再细细琢磨。
就在这时,济世堂门口的光线一暗,走进来一对中年夫妇。
男子皮肤黝黑,身材结实,穿着粗布短褂,脸上带着憨厚而略显局促的笑容;妇人则围着蓝布头巾,手里挎着一个盖着蓝花布的竹篮,眼神里透着质朴和热切。
“阿竹!”
那妇人一眼就看到了柜台后的儿子,声音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思念。
阿竹闻声猛地抬头,看到来人,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像只快乐的小鸟,丢下医书就飞奔了过去:“爹!
娘!
你们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阿竹的父母。
他们住在离清水镇不远的乡下,以种田为生,每隔一两个月,便会挑个日子,带上些自家产的瓜果蔬菜或是攒下的鸡蛋,来看看儿子。
“哎哟,慢点慢点,这么大个子了,还毛毛躁躁的!”
阿竹娘嘴里嗔怪着,手却已经抚上了儿子的头,眼里是藏不住的慈爱。
阿竹爹则憨笑着,先是对着诊案后的王老郎中恭敬地行了个礼:“王老先生,打扰您了。”
又转向林安,客气地点头致意:“林大夫。”
阿竹兴奋地拉着父母的衣袖,向林安和王老郎中介绍:“师父,林安哥,这是我爹我娘!”
语气里满是自豪。
王老郎中暂停了看诊,捋着胡须,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完全舒展的笑容:“阿竹爹,阿竹娘,来了就好,正好,一会儿一块吃晌午饭。”
林安也放下手中的药材,走上前,温和地打招呼:“伯父,伯母。”
阿竹娘连忙将手里的竹篮往前递了递,揭开蓝花布,里面是水灵灵的黄瓜、红彤彤的番茄,还有一小罐自家腌的咸菜和一些新鲜的土鸡蛋。
“乡下没什么好东西,就带了些自家种的,还有几个鸡蛋,给王老先生和林大夫添个菜,千万别嫌弃!”
“哪里的话,自家种的新鲜,最好不过。”
王老郎中笑道。
林安也连忙接过篮子:“伯母太客气了,快请里面坐。”
中午,济世堂后院的小厨房飘出了诱人的饭菜香。
王老郎中特意让厨娘多做了几个菜,加上阿竹父母带来的新鲜蔬菜和鸡蛋,摆了满满一桌子。
阿竹爹娘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在王老郎中随和的谈笑和林安温和的态度下,很快就放松下来。
饭桌上,阿竹叽叽喳喳地说着在镇上学医的趣事,当然,自动过滤了那些惊险的部分。
阿竹爹娘听得眉开眼笑,不时给王老郎中和林安夹菜,嘴里念叨着:“阿竹这孩子调皮,多亏了王老先生和林大夫费心教导!”
王老郎中看着阿竹如今沉静好学的模样,也是老怀安慰,对阿竹父母说:“阿竹最近进步很大,肯下功夫,是块学医的好料子。”
阿竹爹憨厚地笑着,搓着手:“都是先生教得好!
我们没啥本事,就盼着他能跟着先生学好医术,将来能像先生和林大夫一样,做个有用的人,我们就知足了!”
林安静静地听着,看着阿竹一家人之间那种质朴而真挚的亲情,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温暖的涟漪,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对自己身世飘零的怅然。
这顿简单却充满温情的午饭,在愉快的交谈中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