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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门之事,吾未往。
常悔当时当往视之,然亦幸未往。
如此,则非因见卿之惨状而怜之。
卿素不需人怜也。
吾慕卿之慧,慕卿之才识,慕卿之格局,慕卿之弘毅,慕卿之坚忍,慕卿之仁善。
」
李云苏抬起了头,看向了裴世宪。
「吾更知,辅卿亦心慕于卿。
其敛情克己,不欲为卿之累,唯愿卿得自由。
吾实敬之,然自愧弗如。
吾性自私,愿为卿之绊,不忍释手。
卿勿忧,吾必不纠缠。
河东裴氏子孙,岂为无耻下流之事?但求卿勿逐我,勿佯不知吾心,勿骤拒我。
至少,许吾于卿所需之时,伴卿左右。
此吾心甘所愿也。
异日,吾不复言今日之情,唯以君子之道,侍于卿侧,直至卿知之丶纳之。
」
李云苏张口,裴世宪抢了一步,「求你!
」
「裴世宪,我承诺了邓修翼,要陪他一辈子,他未回应我。
既然你向我直剖心迹,我瞒你,亦非君子所为。
」
裴世宪的指尖骤然攥紧鼓凳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垂眸凝视李云苏眼中晃动的烛影,喉间滚过一声极轻的叹息,似将千言万语碾作尘埃。
「卿之诺,如金石掷地,吾安敢置喙?」他抬眼时,神情已敛作平湖,唯有睫毛下光影微颤,「辅卿之默,或藏万钧之重。
然卿既以心许之,吾当循君子之道,退而守之。
」
话音落处,他自腰间解下一枚青玉佩,放在桌子上。
「此玉佩随吾十载,今托与卿。
」
说罢,他长身而起,朝李云苏深深一揖。
袍角扫过地面时,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松墨香气,恰如他此刻的心境:纵有千般情丝,终化清风拂过,不惹尘埃。
「我明日即赴京城。
」他转身走向门口,忽又驻足,声音轻得仿佛怕惊醒烛火,「此后山高水远,唯愿卿得偿所愿。
」门扉开合间,他的身影已融入夜色,唯有案上玉佩在烛火下泛着温润光泽,恰似他未曾说出口的后半句,「若终不可得,吾必为卿留一息微光,待卿来撷。
」
李云苏拿起裴世宪的那块玉佩,触手生温。
只见那玉色如春水凝碧,双面皆有浅浮雕。
一面刻「孤松立石」,松针以细刀剔出,根须盘结于嶙峋怪石间,松顶微倾,似在抵御风势,暗合《诗经》「茑与女萝,施于松柏」的坚守之意,亦如《咏史》中「落落穷巷士,抱影守空庐」的孤直。
一面刻「归雁衔月」,一雁振翅掠过云间,喙中轻衔半轮残月,云纹作流水状漫延至玉佩边缘,取「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的望穿秋水之意,又藏「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旷达。
他亦是很好的,可我心已许,李云苏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