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骅手扶城墙垛口,目力所及处,洋河河谷已被北狄的「驼队」挤成暗红色的流体。
他转头看向东南方,怀来城的烽烟虽浓,却始终未有异动。
「左翼到哪里了?」杨翊骅问着军中参谋。
「启禀大将军,左翼应该刚过常峪口了。
」
「右翼呢?」
「右翼应该到鸡鸣驿了。
」
「好,死守!
」
未时三刻,北狄的「投石车」率先开火。
宣化府新修的夯土墙在巨石轰击下簌簌掉土,城头的「悬楼」被砸塌半边,三名火铳手连同火器一起坠落,在城下的拒马桩上摔成肉酱。
杨翊骅刚要下令还击,却见北狄阵中推出数十架「吕公车」。
这些高过城墙的木制巨塔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持盾刀手,塔底的牛车轮子碾碎了来不及撤离的农田,将青苗与泥土碾成腥绿的浆汁。
「开虎蹲炮!
」他的喝令被轰鸣声吞没。
三百斤重的炮身震得城墙颤,铅弹混着碎铁射向吕公车。
「大将军,北狄兵力不对。
这不是十五万大军的规模,末将看来只有八九万。
」
杨翊骅也眯眼扫去,战场变化太快,一时之间也难以很快估算。
倘若北狄兵力果然不足十五万,剩下的兵去哪里了?难道回攻怀来去了?倘若回攻怀来,怀来守不住,一路打去京城,杨翊骅也是死罪。
曾达的兵为什麽还不动?
「报大将军,左翼来报,七万精兵刚过常峪口,便中了北狄的计,山谷里堆满了硫磺的牛羊尸体,大火借风势倒卷,死伤惨重。
」
「啊?」杨翊骅大惊失色,北狄为什麽会知道他会派左翼去包抄?为什麽又知道必过常峪口?「令右翼回撤!
」
「轰!
」北狄的投石车又开始向宣化城开炮,这一炮正好打在杨翊骅的不远处,城头的箭楼倒塌,堪堪砸在杨翊骅的脚边,木屑飞过,擦伤了他的脸颊。
杨翊骅一动不动。
「开炮!
」他的喝令出,炮身又一次震动着城墙。
这一次砸中了一辆吕公车,车身缓缓倾斜,车上的盾刀手纷纷落地,惨呼声不断,竟有北狄士兵被倒下的塔楼砸死。
「报!
大将军,右翼来报,在鸡鸣驿遭北狄六万游骑突袭,游骑缠斗,无法尽快回撤。
」
军中出了奸细!
他和曾达商定的作战计划全部都暴露了。
北狄用牛羊尸体拖住了左翼,用游骑拖住了右翼,然后就是要突破这个宣化城,然后全线回撤草原。
「传信给镇北侯,尽快突进,从后攻击北狄。
」
「大家死守宣化!
」杨翊骅传出了军令。
申时正,吕公车终于抵近城墙。
城砖在铁爪下簌簌崩落,第一个登城的北狄士兵脸上涂着狼血,辫上的铜铃随着攀爬晃动,出细碎的脆响。
他的钩镰枪尖勾住女墙缝隙,靴底猛蹬城墙凸起处,膝盖磕在城砖棱角上迸出血花,却借着这股冲力翻身跃上城头。
他胸前的狼纹身随着呼吸起伏,裸臂上的刀疤扯动着新伤,渗出的血珠滴在宣化城头的砖里。
宣化守军的「长柄斧」劈来,他侧身避过,斧刃砍进城墙迸出火星。
与此同时,身后三根套马索破空而来,缠住垛口石柱轰然拽拉,整段女墙应声坍塌。
接着,一面绣着青灰色狼的大旗撞上城墙,旗杆顶端的铜狼磕掉半只耳朵,却被登城的士兵一把抓住,往城头用力一按。
旗面上的血渍蹭在城砖上,蜿蜒如活物。
此时,一架吕公车的木板轰然放下,二十馀个袒胸露腹的北狄死士冲过跳板,最前面那人的弯刀还在滴血,刀刃上卡着半片庆军的「锁子甲」甲片,随着奔跑出「咔嗒」轻响。
城角的「悬楼」里突然探出一支火铳,铅弹正中登城者的左脸颊,深深砸出一个大坑,只见这个登城者后仰翻过城墙,随着一声「啊」的尖叫,然后是沉闷的肉身砸地声。
而此时,另一个登城者从腰间扯下颗铜锤,抡圆了砸向悬楼。
木栏断裂声中,火铳手的尸体坠落,手中还攥着半截导火绳,火星顺着绳头滋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