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说着,缓步躬身后退,继而从门口托举过一口经过事先检查过的大箱子,里面是十坛粗陶酒坛。
正是那釉色深沉、泥封处烙印着凌厉“周”
字火漆的燎原酒坛!
“土仪?”
皇帝看着那些沾着泥土气息、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粗陋的陶坛,再看看苏晚那略显吃力的样子,眼中讶异更浓。
这与想象中地方官员进贡的珍玩玉器、绫罗绸缎,反差实在太大。
苏晚将酒小心放在御案旁的地毯上,没敢直接放御案上,又躬身道:“除土仪外,周平安,还托臣转呈陛下三封密信。”
她从怀中取出三个用厚实桑皮纸封好、封口处赫然盖着鲜红“周”
字火漆印的信封,双手恭敬地奉过头顶。
“此三信,均以火漆密封,周平安言,务必亲呈陛下御览。”
“三封密信?”
皇帝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他示意赵德全上前接过。
赵德全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三封信,呈到御案上。
皇帝的目光扫过三封信。
三封信样式相同,火漆印记也一模一样。
然而,其中一封的信封右下角,用极细的墨笔写着一个清晰的“壹”
字,另外两封则空空如也。
“壹?”
皇帝拿起那封标记着“壹”
的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另外两封无字的,嘴角那抹奇异的弧度再次勾起。
他抬眼看向沈炼和苏晚,语气带着一丝戏谑,竟冲散了先前大半的凝重:
“你们瞧瞧,这小子……倒会故弄玄虚。
一封标了号,两封没字……这是让朕先看哪一封?还是……考校朕?”
沈炼微微躬身:“此子行事,常出人意表。
或……确有深意。”
他难得地评价了一句。
苏晚低头道:“臣不知其意。
周平安只言,信中所陈,皆其肺腑之言。”
“肺腑之言?”
皇帝轻笑一声,手指在“壹”
字信封的火漆印上摩挲着。
“也罢!
朕倒要看看,这个‘异数’,这个敢打听朕的‘愣头青’,这第一封‘肺腑之言’,能说出些什么来。”
他不再犹豫,用御案上的裁纸刀,干脆利落地挑开了“壹”
字信封的火漆。
取出里面折叠整齐的信笺,展开。
字迹不算特别漂亮,但工整有力,带着一股年轻人的锐气:
“小民周平安,惶恐顿百拜,敬问皇帝陛下圣躬安泰!
臣乃清源县周家庄一乡野愚钝小子,蒙陛下洪福庇佑,侥幸于劫难中开窍,得窥世事一二。
今斗胆执笔,惶恐无地。
臣所居之清河县,前遭贪蠹李崇山荼毒,民不聊生,几成人间炼狱。
臣目睹惨状,五内如焚!
虽人微力薄,然不敢忘匹夫之责。
遂倾尽家资,招募乡勇,清剿匪患,暂代县令之职。
非为权势,实不忍见桑梓父老再陷水火!
臣之夙愿,唯竭尽驽钝,将清河这满目疮痍之地,打造成一处百姓可安居乐业、幼有所养、老有所依之乡土!
为陛下守护一方安宁,为陛下分毫厘之忧!
臣于乡野,偶闻京师传闻,言及陛下励精图治,然内库……或有空虚之忧?(此句写得格外小心翼翼,墨迹略重)
臣闻之,心如火焚!
陛下为天下忧,臣恨不能以身代之!
然臣身无长物,唯有一物,乃臣呕心沥血所酿之‘燎原’烈酒,于清河一地,略有薄名,稍可获利。
小子无状,斗胆献计:
臣愿将此‘燎原’酒坊,每年所得之纯利,取一成五之数,献于陛下内库!
一成五,取其‘独一无二’之意,象征臣对陛下独一无二之忠心!
此利,每半年结算一次,由臣亲自封存。
然……(墨迹在此处顿住,似有犹豫)此银如何稳妥送达陛下手中?
山高水远,恐有宵小觊觎。
臣思之再三,恳请陛下,可否指派一可靠心腹之人,定期前来清河押运?
如此,既可保银两无虞,亦可让臣,得沐天恩,一睹天家威仪?(此句笔迹微微上扬,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