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周平安心头警铃微震,面上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思索与一丝茫然。
他端起微温的茶盏,借着饮茶的动作略作掩饰。
滚热的茶汤带着燎原酒特有的醇烈回甘滑入喉间,灼热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也给了他片刻整理思绪的时间。
周平安放下茶盏,迎向墨离的目光,眼神坦荡,带着一种读书人特有的、对古老传说的好奇与不确定。
“墨家?”
他微微蹙眉,仿佛在记忆的故纸堆里努力搜寻。
“平安开智后,曾翻过些杂书野史,倒是恍惚记得,似乎有这么一个古早的学派?言必称‘兼爱’、‘非攻’。”
“其主张节用尚贤,其门徒精于机关守城之术,似乎……还有‘摩顶放踵利天下’之说?”
周平安语平缓,带着一种不确定的求证口吻,随即轻轻摇头,语气中流露出一种深切的遗憾与向往。
“不过皆是些语焉不详的零星记载,如同雪泥鸿爪,难窥全貌。
世人都道是早已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之中了。”
“唉……若真还有此等‘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学派存世,以其精工巧思、兼爱无私之心,这天下黎庶的日子,或许,便不会如此艰难了。”
周平安的叹息自内心。
他描述的墨家,是他认知中那个理想主义的墨家,带着对“兼爱非攻”
理念的认同和对技术救世可能性的憧憬,这份情感,真实不虚。
墨离静静听着,冰眸深处似有细微的涟漪荡开,又迅归于深邃的平静。
她并未对周平安话语中流露出的认同与惋惜做出直接回应,那如玉雕琢的面庞上看不出喜怒。
周平安话锋一转,带着更浓厚的好奇与一丝刻意的困惑。
“说来也怪,平安遍览能找到的史书方志,关于这‘墨家’的记载尚且零星,而与之并称、同样以机关术闻名于世的‘公输家’,其记载更是近乎于无!”
“他们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彻底抹去了一般。
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向墨离,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学子,等待着这位似乎知晓许多隐秘的女子解惑。
“墨离姑娘博闻广识,可曾知晓,这‘公输家’……又是何方神圣?缘何史书对其讳莫如深至此?”
“公输家?”
墨离重复着这三个字,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穿透漫长时光的苍凉与讥诮。
“他们啊……”
墨离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仿佛从遥远的烽烟中传来。
“公输班,世人称其为鲁班,其技艺鬼斧神工,冠绝一时,尤擅攻城利器,霸道绝伦。
墨家尚‘兼爱非攻’,公输家则崇‘霸道征伐’。”
“墨翟祖师与公输班于楚王宫前那场惊世骇俗的‘九拒九攻’,便是两家理念之争最惨烈的缩影。”
她端起茶盏,指尖在细腻的白瓷上轻轻摩挲,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仿佛看到了那场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沙盘推演。
“墨翟祖师以腰带为城,以木片为械,九次挫败公输班凌厉无匹的攻城手段,最终迫使其杀机毕露,欲除祖师而后快。”
“若非祖师洞悉其心,早有防备,墨家传承,或许在那时便已断绝。”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千钧,道尽了那场智慧与杀机碰撞的惨烈。
烛火“啪”
地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映得墨离的侧脸明暗不定,冰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沉痛。
“公输班之后,公输家彻底倒向了列国君王,成为他们攻城掠地、屠戮生灵最锋利的爪牙。”
“墨家弟子为‘止战’,为守护一方城池百姓,不得不一次次站上城墙,用更精妙、更坚韧的守城器械,去对抗昔日同道传人打造的、越来越恐怖的攻城杀器。”
“墨守成规?呵,那是无数墨家子弟用血与火浇筑的叹息之墙。”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寒意。
“公输家机关术霸道绝伦,却也最易反噬。
其核心传承所托非人,门徒为争权夺利自相残杀,更因卷入一桩惊天密谋,为当权者所忌惮。”
“最终,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火’,将公输家核心的匠城‘天机堡’付之一炬,所有核心图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