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黄雅琪用更低的、几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意味的气声补充道,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岩温的方向,又迅回到罗小飞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帮我…望一下风。”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其轻微,带着一种混合了羞耻和决绝的复杂情绪。
罗小飞听到这个具体的要求,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握着武器的手指尖微微收紧。
这个要求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按照常理和人际关系的亲疏远近,在这种涉及隐私的事情上,她似乎更应该也更方便让自己熟悉且信任的手下队员岩温来做这件事。
毕竟他们同属一个系统,彼此知根知底。
而自己,只是一个来自贵州的、认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外来”
同行。
但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他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份不容错辩的、近乎固执的坚持。
以及在那份坚持之下,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对他这个临时搭档所产生的、微弱的信任感。
他没有时间,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去探究这信任感从何而来。
在这种危机四伏、每一秒都可能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环境下,任何不必要的犹豫、客套和所谓的“避嫌”
,都是对自己和队友生命安全的极端不负责任。
她选择让他陪同,必然有她基于当前形势和人员状态的综合考量。
“好。”
他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地点了一下头,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清晰却轻若无物的音节。
没有多余的疑问,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两人如同两道滑入深水的、灵巧而无声的游鱼,前一后,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小队的主队形,迅而谨慎地钻进了那片散着植物清苦气味和泥土潮湿气息的茂密灌木丛。
枝叶拂过他们的作战服,出极其细微的“沙沙”
声,很快就被风声掩盖。
进入灌木丛后,罗小飞在外围选择了一个理想的位置——这里有几片巨大的、边缘带着锯齿的不知名植物叶片和几根横向生长的、粗壮的枝条,天然形成了一个既能借助枝叶间的微小缝隙观察外部四周动静。
又能完美遮蔽内部视线的半封闭空间。
他迅蹲伏下来,身体重心下沉,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力起身或做出战术动作的稳定姿势。
他刻意地、毫不犹豫地将整个背部完全朝向黄雅琪可能深入进去的方向,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构筑起了一道可靠的、带有尊重意味的物理和心理屏障。
他的耳朵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全力捕捉着来自灌木丛外的一切声响——
风声、虫鸣、以及远处寨子里任何可能异常的动静,同时,他也下意识地、尽可能地去忽略身后即将生的事情。
黄雅琪则继续小心翼翼地往灌木丛更深处走了几步,直到确认有足够浓密、交错的枝叶将自己从头到脚完全笼罩,形成了一个相对私密的、有安全感的小空间。
她这才长长地、无声地、近乎虚脱般地舒出了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
她的手,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和此刻的窘迫,而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着颤。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才动作有些迟缓地、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条为了伪装而换上的、略显臃肿土气的土布裤子的腰带。
金属搭扣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她听来却如同惊雷般的“咔哒”
轻响。
夜晚的山林,在失去了白日的喧嚣和鸟兽的啼鸣后,呈现出一种近乎绝对的、令人心慌的寂静。
任何一丝不属于自然规律的细微声响,在此刻都会被这片寂静无情地放大无数倍,变得清晰而突兀。
因此,没过多久,一阵清晰而持续、带着明显水柱急促冲击地面堆积的厚厚落叶和松软土壤所特有的“呲呲”
声响,便无可避免地、无法阻挡地传入了正全神贯注警戒着外界的罗小飞耳中。
这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色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响亮,甚至有些刺耳,像是一道小小的瀑布,在这片压抑的空间里肆无忌惮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并且,这声音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水流似乎颇为湍急,中间几乎没有任何间断,显然黄雅琪之前所言非虚,她确实已经忍耐到了生理所能承受的极限,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