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庄颜那孩子研究生录取了。这孩子真有两下子!”宋黎民坐在床边,边脱袜子边带着一丝喜悦对刘红梅说。
“宋黎民,你是不是没话聊了?没话聊,可以不聊。”
明明是个好消息,却像是戳中了刘红梅肺管子。她原本正靠在床上看一本心理学书籍,此刻“腾”地掀开被子,拎起枕头,趿上拖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宋黎民袜子脱了一半,双手悬在床边,怔了好一会儿。
拖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高估了刘红梅的水平。起初,他以为她或许是带着一些旧观念,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可如今,这么久了,她天天就一个人生着闷气,既不提出解决办法,也不亮明观点,就让事情这么拖着,说起话来阴阳怪气,让别人看她的脸色行事、猜测。眼看着儿子已经开始着手订酒店、找车队、发信息发图片,和父亲商量西服和皮鞋的尺寸,而刘红梅还一动不动,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每天拉着脸,仿佛真的事不关己。他真怕到了婚礼那天她撂了挑子,让一切无法收场。
宋黎民觉得憋闷极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温和了,以至于箭在弦上,妻子作为新晋婆婆,却依然毫不在状态,全然不顾儿子的失落和儿媳的忐忑。
他听到次卧门“吧嗒”一声关上,心里猛然升起一股火气。
“吧嗒、吧嗒”——这个家里,他现在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关门声,不分时间,不分场合。
他越想越气,气不过又把袜子重新套上,穿着拖鞋来到次卧门口,连门也没敲,随手便推开。
刘红梅一脸愠怒,看到他跟过来,“啪”的一声关掉了床头灯,在黑暗中表达自己的抗议。
黑暗只持续了片刻。还没等她躺下,卧室的灯又被宋黎民“啪”地打开了。
“你干什么?没完了是不是?”她猛地坐直身子,火气隔着两米远,几乎要烧到门口。
“红梅,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到底是谁没完了?”
“快十点了,你睡前还要跟我吵一架?”
“我一点也不想跟你吵架,我想解开你的心结,我想让你正常。”
“谁不正常?是我不正常,还是你们不正常?但凡你们能正常点,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正常!”
“好,那你说说,庄颜那孩子到底哪里不正常?你心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你觉得有,说出来,我们按你说的,把这个‘不正常’的姑娘撵走,找到那个‘正常’的,过上你想要的‘正常’日子。”
“你少在这‘正常’‘不正常’地绕我!我说过的话,你们哪句听了?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你都允许开始找酒店、找车队了,现在又跟我说让我去找个‘正常’的姑娘?”
“所以你内心并没有合适的人选,是不是?红梅,你到底明不明白,庄颜是你儿子选的,是你儿子喜欢的人。一个男人只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日子才有可能过好。你每天这样别别扭扭,好像全家都欠了你,好像全家都辜负了你的心意,就因为没有找一个你喜欢的姑娘——到底是你在找老婆,还是儿子在找老婆?那个深明大义的刘红梅,那个事事无条件支持儿子的刘红梅,那个让儿子一提起妈妈就觉得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的刘红梅,哪去了?”
“你在指责我?”
“你不要转移话题,也不要胡搅蛮缠。刘红梅,今天晚上咱们必须把话说开。公平点说,我知道你有点瞧不上那孩子的家庭,但你到底有没有看到她其他的闪光点?那么瘦弱的一个小姑娘,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得吃多少苦?得克服多少困难,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考研究生容易吗?你让你儿子考一个试试。拿到二等功奖章容易吗?你让你儿子拿一个试试。全省技能大比武拿个二等奖容易吗?你们医院那么多人有几个得了省级二等奖?”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现在说回你儿子——客观地说,我们关上门,不让别人听见——咱们儿子真的就那么优秀吗?他27岁了,初中考高中没考上,是我找关系送他进的重点中学。高中上了三年,最后考了三百来分,连大专都没上。他说要出国,我冒着风险给他弄钱、搭人情,最后他学了个什么回来?说回来就回来了。回来住着大房子,给他找了工作,可工作这么长时间,他有什么长进?是能独当一面了,还是挣着钱了?不那么俗气地说,他是学着了真本事,还是给社会做大贡献了?他啥都不是。他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好孩子,就是因为你从小这么惯着他,什么都要给最好的,一点苦不让他吃,一点罪不让他受。他除了家庭条件比庄颜好,还有哪一点比庄颜强?现在,如果我们不是明宇的父母,他是邻居家的孩子,你跳出来想想,你的情绪你的评判客观吗?”
“宋黎民,你现在开始翻旧账了是吧?孩子没养好、没成功、没挣钱,全都是我的错,对吧?孩子结婚我不同意,我也是大逆不道的罪人!我要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初就不该嫁到宋家!她庄颜现在成了了不起的人物了?成了我们需要高攀的人物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