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苡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变化。
起初,她以为是他的新策略,更加警惕。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这些改变是持续的,并且他似乎……并不急于索取回报。
他只是做着这些事,然后沉默地观察她的反应,那眼神深处,偶尔会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期待和忐忑。
这种陌生的封继琛,让她感到困惑,也让她内心深处冰封的堤岸,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一天夜里,别墅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冬雨,伴随着隐隐的雷声。
雷声滚过天际时,慕苡晴正坐在小房间的床上,身体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
主卧的门被轻轻推开。
封继琛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只是看着她。
他穿着深色的睡袍,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高大。
“害怕?”他忽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慕苡晴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封继琛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近乎平铺直叙的语气,提起了那个他们之间几乎从不触碰的过去:“海上那晚,风暴比这大得多,雷声就在头顶炸开。”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回到了那个惊涛骇浪的夜晚,“你当时,缩在我怀里,抖得很厉害。”
慕苡晴的心猛地一跳。
那段被她刻意尘封、视为屈辱开始的记忆,此刻被他以这样一种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回忆的口吻提起,感觉竟如此陌生。
她记得的是被掳走的恐惧,却几乎忘了,在那样灭顶的自然之威面前,是他宽阔的胸膛和紧紧环绕的手臂,给了她唯一的庇护所。
“我告诉你,有我在,雷劈不下来。”封继琛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仿佛带着某种重量,“后来,你好像……就真的不怕了。”
慕苡晴怔怔地看着他。
想起初遇时,海上那场几乎吞噬一切的风暴。
巨浪滔天,游艇如同玩具般颠簸,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唯有他,死死地将她护在怀里,用身体为她挡住所有撞击和冰冷的海水。
他的手臂如同铁箍,胸膛却意外地传来一丝稳定的温度。
那时,在一片混乱和死亡的恐惧中,那一点温度和庇护,曾让她在极度恐慌中,产生过一丝荒谬的依赖感。
只是后来,他的强行掳掠、囚禁、威胁……将那一丝短暂的感觉碾得粉碎。
那种在绝境中产生的、扭曲的依赖感,被她后续的仇恨和抗拒深深压抑,此刻却因他这句话,悄然浮出水面。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膝盖抱得更紧了些,但身体的僵硬,似乎缓和了一点点。
封继琛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着窗外的雨声和渐弱的雷声,然后默默替她关上了房门,留下满室的寂静和慕苡晴纷乱的思绪。
自那之后,别墅陷入了一种更深的、粘稠的寂静。
封继琛不再有露骨的逼迫行为,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无形的网,时刻笼罩着慕苡晴。
他不再提孩子,却以一种更磨人的方式,渗透着她的生活。
他开始过问她的饮食起居,细致到令人发指。
厨师会被叫去询问她每餐用了多少,喜欢哪道菜,甚至因为她偶然多喝了一口百合莲子汤,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餐桌上都会出现这道甜品。
他会“偶然”发现她夜里手脚冰凉,于是她房间悄无声息地铺上了更厚的羊毛地毯,换上了更保暖的羽绒被,甚至在她惯常坐的窗边软榻上,也多了一张昂贵的白熊皮垫。
这些举动,不像从前那种带着炫耀和占有意味的物质堆砌,更像是一种笨拙的、试图从细微处“对她好”的尝试。
慕苡晴冷眼旁观,心中警惕不减,却也难免生出一丝异样。
这个杀伐果决、黑白两道闻之色变的男人,竟也会在意她是否多吃了一口饭,是否睡得暖和?
转机发生在一个深夜。
慕苡晴被噩梦惊醒,梦中是封继琛的手下将枪口对准江御和孩子们的场景。
她心悸难平,口干舌燥,便起身想去客厅倒水。
别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她赤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经过书房时,却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里面透出的微弱灯光。
鬼使神差地,她停下脚步,透过门缝向内望去。
封继琛没有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而是靠坐在壁炉旁的单人沙发上。
壁炉里没有生火,他整个人陷在阴影里,只穿着深色的丝质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
他手中拿着一个扁平的银质酒壶,没有喝,只是无意识地在指尖转动。
令慕苡晴呼吸一窒的,是他此刻的神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