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的绒球、几本泛黄卷边的线装书....而在这些杂物的最上面,静静地躺着一面铜镜。
不是现代玻璃镜,而是一面真正的、古老的铜镜。圆形,直径约莫一尺,边缘镶嵌着繁复的卷草纹铜框,但铜框已经氧化发黑,布满了绿色的铜锈。镜面本身更是模糊一片,只能勉强映出一点扭曲变形的影子,像隔着一层浑浊的、晃荡的水。镜框的一角,似乎还残留着一点难以辨认的暗红色污渍。
林晚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铜框,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窜了上来!她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这铜镜的样式.……那种冰冷阴森的感觉...和她音乐教室里那面巨大落地镜边框的质感,如出一辙!
“认出来了?\"陈老师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近在咫尺。林晚吓得差点跳起来,回头看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到了她身后。他弯腰,从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面沉重的铜镜,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凝重。
“宣统二年,冬月十七。”陈老师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他粗糙的手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缓缓抚过铜镜边缘那圈冰冷、粗糙、布满绿锈的卷草纹。'庆和班'在城隍庙前的空地上搭台唱夜戏。唱的是全本的《钟馗嫁妹》。
活动室里昏暗的光线仿佛被抽离了最后一丝暖意。林晚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冷的木地板上,像一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叶子。陈老师坐在她对面一张吱呀作响的藤椅上,那面泛着幽冷绿锈的古老铜镜,被他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灰尘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最后一点稀薄的暮光中无声地悬浮、旋转。
“那晚..很冷。\"陈老师的声音干涩得像枯井里捞出来的沙砾,他望着铜镜模糊的镜面,目光却像是穿透了时光,落在一个极其遥远而寒冷的冬夜。“西北风刮得像鬼哭。台子搭得简陋,就靠着城隍庙那堵破败的老墙。台下黑压压挤满了人,都是附近穷苦的街坊,呵着白气,跺着脚取暖。班主为了讨口彩,也为了聚拢人气,开场前特意让班子里的唢呐手,吹了整整三遍《百鸟朝凤》。
他的叙述异常平静,没有波澜却让林晚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她仿佛能听到那穿透凛冽寒风的、高亢到近乎凄厉的唢呐声,能看到台下攒动的人头和呼出的白雾。
“压轴就是《嫁妹》。钟馗的脸谱画得格外狰狞,钟妹一身红嫁衣..…”陈老师的声音顿了一下,喉结滚动,“唱到钟馗为妹送嫁,唱到'此一去山高水又长'那句时..…台子后面堆着的、给看客取暖用的柴禾垛,不知怎的,突然就窜起了火苗。风太大了,火借风势......”
他的语速依旧平缓,但林晚却感到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悲恸扑面而来。她眼前仿佛看到了冲天而起的烈焰,瞬间吞噬了那个简陋的戏台。华丽的戏服变成了燃烧的火把,惊恐的尖叫被爆裂的火焰声和房屋倒塌的巨响淹没。台下的人群像炸开的蚂蚁窝,哭喊声、惨叫声、木头燃烧的噼啪声..…混乱得如同地狱。
“人挤人..踩踏...加上那场邪门的大火…”\"陈老师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庆和班'上下,连带挤在台子最前面没跑掉的看客...一共八十三口。全没了。就剩下这面铜镜,班主一直挂在后台柱子上镇场用的,被一个逃出来的小徒弟慌乱中扒拉出来,镜框上还沾着...血。”
他的目光落在那铜镜边缘一块深褐色的、几乎与铜锈融为一体的污渍上。
“后来,这片地方….就成了乱葬岗。”陈老师终于抬起眼,看向脸色惨白如纸的林晚,他的眼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暗得没有一丝光亮。“再后来,建了学校。那面音乐教室的大镜子...就是照着这面老铜镜的样子做的,用的,是当年戏台拆下来的老槐木做的框。
林晚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原来如此!那面镜子!那晚镜子里穿旧戏服的女人!那凄凉的戏腔!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拼凑起来--形成一个完整而恐怖的拼图!她仿佛又看到了镜子里那张惨白的、模糊的脸,听到了那声穿透灵魂的叹息。她蜷缩得更紧,牙齿咯咯作响,寒意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
陈老师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复杂难辨,有沉重的悲悯,也有一丝近乎冷酷的了然。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得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