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来过一次,带着一箱牛奶和一叠打印好的“心理疏导建议”。她的目光在我脚踝的伤疤上飞快地掠过,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疏离。“林晚同学,”她的声音平板无波,“你的学籍保留,但鉴于…特殊情况…建议休学调整。等身体和心理状态稳定了,再考虑复课。这是学校的关怀。”关怀?我盯着她一丝不苟的发髻,只觉得那话语像冰冷的铁块,沉甸甸地砸在心上。休学通知单上鲜红的公章,像一枚盖棺定论的戳。
那片焦黑森林成了禁区。高耸的铁丝网和刺眼的黄色警示带将它彻底围困,荷枪实弹的守卫像沉默的雕像伫立在入口。官方通报语焉不详,只说是“严重化学品泄漏事故导致生态灾难”,勒令永久隔离。偶尔有穿着厚重防护服、如同宇航员般的身影进出那片死地,出来时,沉重的密封箱被迅速抬上特制的车辆运走,留下更深的谜团和无声的恐慌。县城里流言四起,从“日军遗留毒气”到“外星生物污染”,越传越离奇。人们看向那片焦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深藏的恐惧,经过附近道路时,总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仿佛那片死寂本身会伸出无形的触手。
我成了这流言漩涡里一个活生生的注脚。“那个从吃人林子里爬出来的女孩”,“脚被树根扎穿过的怪物”…窃窃私语如同跗骨之蛆,在超市货架的间隙,在公交车的后排,无处不在。曾经的同学避我如蛇蝎,眼神躲闪。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这间朝北的、弥漫着灰尘和死寂回响的屋子,以及窗外那片永恒的、无声的焦黑。
日子在剧痛的间隙和死寂的包围中缓慢爬行。直到一个沉闷的午后,门被敲响了。
不是母亲小心翼翼的叩击,也不是社区人员程式化的通知。那敲门声干脆、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拖着沉甸甸的右腿挪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笔挺但样式低调的黑色夹克,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是那位老警察。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白大褂男人的脸色异常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神深处翻涌着一种混合了极度疲惫、惊魂未定和…某种近乎狂热的困惑。
“林晚同学,”老警察的声音依旧低沉,但少了之前的公事公办,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这位是省科学院生物异常现象研究所的郑教授。关于你脚踝伤口里取出的…样本,”他斟酌着用词,“以及那片隔离区的一些发现…我们需要和你谈谈。”
郑教授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越过我,落在我身后的房间里,带着一种科学家特有的、审视未知领域的专注,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
我的心猛地一沉。脚踝深处的钝痛似乎在这一刻骤然加剧,那块空洞的凹陷处,仿佛有冰冷的针在刺。终于…来了。关于那块琥珀色的凝固物,关于那片焦黑死地下掩埋的秘密。
老警察侧身让开。郑教授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踏入的不是一间普通的民居,而是某种危险的实验室。他迈步进来,白大褂的下摆扫过门槛。一股淡淡的、属于高级实验室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他身上浓重的焦虑和某种…无法形容的、类似陈旧植物标本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他走到房间中央,没有坐下,目光扫过狭小的空间,最终落在那扇朝北的窗户上。窗外,那片焦黑的枯枝丛林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沉默着,如同亘古的谜题。
郑教授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我。他的嘴唇有些干裂,微微颤抖着。他从随身携带的、印着研究所徽标的硬壳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厚重的透明证物袋。袋子封得严严实实。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袋子里面,静静地躺着几块东西。
最大的一块,是暗红色、布满细微孔洞、如同干涸凝固的血块般的物质,边缘带着被强酸灼烧过的焦黑痕迹——这是从美人松林焦土深处挖掘出的残留根须碎片。
另一块,是几片粘连着灰白色、风干皮屑的、如同朽木碎屑般的东西——来自吴伯那具急速干枯的尸体。
最后,是那块指甲盖大小、半透明的琥珀色凝固物。它被单独放置在一个更小的密封格内。在惨淡的光线下,它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星尘般的光点在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非金非玉的诡异光泽。
郑教授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