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脸来。林晚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镜面雾气弥漫,那张侧脸模糊不清,唯有一抹鲜红的唇,在昏暗中勾勒出一个异常清晰的、微微上翘的弧度。
那不是笑。那弧度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林晚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窗外是沉沉的夜色,房间里只有书桌上一盏小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将家具的影子拉扯得狰狞怪异。她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头发,指尖冰凉。
不是梦。那冰冷滑腻的触感,那令人窒息的恐惧,太过真实。她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几步冲到书桌前,颤抖着手拉开书包最底层的拉链。指尖触碰到那支簪子,依旧是那股侵入骨髓的寒意。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目光死死盯住被书本压着的那个地方,仿佛那里盘踞着一条毒蛇。
接下来的四晚,成了地狱的轮回。
梳头声如影随形,每晚准时降临,将那令人窒息的“沙沙”声灌满她的梦境。镜前的身影始终背对着她,墨绿色的旗袍在昏暗中变幻着幽光,有时是深紫,有时是暗红,不变的只有那支胭脂红蝴蝶簪子,以及那缓慢到令人发疯的梳头动作。每一次,女人都会在梦的尾声微微侧过脸,雾气中,那抹猩红的唇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每一次都几乎要贴上冰冷的镜面。林晚夜夜惊醒,冷汗涔涔,眼下的乌青如同两团化不开的墨迹,白日里精神恍惚,课本上的字迹都成了扭曲跳动的鬼画符。她试过把簪子锁进抽屉,压在枕头下,甚至塞进客厅电视柜最深处,但毫无用处。只要她合上眼,那面铜框镜子和镜前的女人,就会准时出现。
第五夜,当那熟悉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再次响起时,林晚几乎已经麻木了。她被困在梦魇的身体里,绝望地等待着那抹红唇的靠近。
然而,这一次有了不同。
镜前的女人停下了梳头的动作。那只握着簪子的、苍白的手,缓缓垂落。她没有侧脸,反而微微抬起了下颌,视线似乎穿透了模糊的镜面,望向镜中更深邃的黑暗。
镜面上的雾气,无声地涌动起来,如同被无形的风吹拂。雾气向四周缓缓散开,镜子里那模糊的背影周围,开始浮现出新的轮廓。一个、两个、三个……身影绰绰,影影绰绰。她们穿着不同颜色、不同质地的旗袍——月白、烟灰、水红、秋香……姿态各异,或坐或立,或凭栏或倚窗。每一个身影都蒙着一层朦胧的水汽,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真切面容,只能感受到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哀愁和压抑的怨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梦境。
十二个。
林晚的意识在恐惧的冰海中沉浮,却无比清晰地数出了这个数字。
镜前那个墨绿旗袍的女子,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她的脸依旧笼罩在雾气中,唯有一双眼睛,透过氤氲的水汽,直直地“看”向梦境中动弹不得的林晚。那眼神空洞、幽深,仿佛两口枯竭了千年的古井,里面沉淀着无尽的悲凉和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非人的执着。
一个声音,并非从耳朵传入,而是直接在林晚的灵魂深处冰冷地响起,带着玉石相击般的清冷与死寂:
“金陵十二钗……魂散……簪分……”
“寻齐姐妹……十二归位……”
“否则……” 那声音微微一顿,一股更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林晚的心脏,“你……永堕镜渊……替吾等……长困此间……”
话音落下的瞬间,镜中所有模糊的身影齐齐向前飘近了一步!无数双眼睛穿透雾气,死死盯在林晚身上!那凝聚了十二重怨念的冰冷凝视,带着沉甸甸的死气,如同无形的巨石轰然压下!
“啊——!”
林晚尖叫着从床上滚落下来,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地板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她浑身筛糠般抖着,牙齿咯咯作响,手脚并用爬到墙边,蜷缩成一团,目光惊恐地扫视着昏暗的房间每一个角落。梳妆台的镜子在阴影里,像一张沉默窥伺的怪口。
“金陵十二钗……十二支簪子……”她抱着头,破碎的词语从颤抖的唇间溢出,“找不齐……我就得……永远困在镜子里?变成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