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能锁住龙脉。“他忽然掀开兜帽,露出布满鳞片的头颅,“可惜龙脉早被咸阳宫地下的青铜树吸干了。“
我数到第一千三百个铜珠时,终于看清它们表面蚀刻的铭文。那些蝌蚪文记载着骇人的真相:大业三年冬,有司以童男童女三百人,铸成九重青铜齿轮,埋入太极宫地脉。从此帝国的命数便与这噬人机关相连,每当齿轮卡涩,便有边关告急;当锈迹漫过齿槽,便有妃嫔自缢。
“先生看这个!“盐铁使的指尖滴着黑血,他撕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里嵌着枚青铜齿轮,正随着心跳的频率缓缓旋转。他身后浮现出无数持灯人影,那些灯盏里燃烧的竟是凝固的琥珀,每粒琥珀中都封印着张扭曲的人脸。
寅时的更鼓声里,我站在勤政殿的露台上。东方泛起蟹壳青时,我看见整座长安城正在缓慢倾斜。大明宫的鸱吻向西倾斜十五度,曲江池的倒影与终南山的轮廓线悄然错位。含元殿前的铜龟缓缓张开嘴,吐出块刻着“开元通宝“的铜钱,钱孔里爬出成群的青铜螨虫。
“该换药了。“小太监端着鎏金盆出现时,盆中血水正漫出细小的齿轮。他往我溃烂的右腿敷药时,膏药里混着的不是草药,而是某种闪着金属光泽的粉末。我突然意识到这些粉末的形状——它们分明是缩小版的青铜齿轮,每个齿槽都嵌着纳米级的铭文。
盐铁使在日晷方向呕吐时,喷出的秽物里竟悬浮着微型编钟。那些青铜乐器奏响的音符,与地下传来的机括声形成诡异的共鸣。当最后一声钟鸣消散时,我看见他的眼白上浮现出齿轮状的血丝,瞳孔深处旋转着缩小了千万倍的紫微垣星图。
暮色再次降临时,我在宣政殿的铜鹤灯里发现了异样。灯芯燃烧的不再是鲸脂,而是无数扭动的青铜小蛇。当它们烧成灰烬时,灰烬聚集成八个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我伸手触碰的瞬间,灰烬突然聚成幼童的手掌,将我腕间的动脉咬出一排细小的齿痕。
我在含元殿的裂缝里藏了坛太白遗酒。当咸通九年的秋雨渗入裂缝时,酒坛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启封时涌出的不是酒香,而是裹挟着青铜碎屑的黑雾。雾中浮现出八个穿圆领袍的陶俑,他们用指甲刮擦着喉管,刮下的碎屑在空中凝成“天宝十四载“的字样。
“先生该走了。“小太监的裙摆滴着铜绿溶液,那些液体落地后竟长出菌丝状的青铜须根。他掀开地砖露出幽深的竖井,井壁嵌满人面陶片,每张脸上都凝固着不同的惊恐表情。
我最后望了眼太液池。池面结着层薄冰,冰下封冻着无数青铜齿轮,它们咬合处渗出的黏液正将冰面染成暗红色。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时,我看见整座长安城突然拔地而起,地脉深处传来齿轮卡死的尖啸。那些盘踞千年的青铜根系刺破地壳,在晨光中舒展成遮天蔽日的齿轮森林。
盐铁使的狂笑混着齿轮咬合的声响从地底传来:“先生听见了吗?这才是帝国真正的......“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某种巨大的金属物体正从我们头顶碾过。当尘埃落定后,我看见含元殿的丹墀上插着半截青铜指针,指针阴影所指的方向,正是永宁宫那尊最早生出铜绿的日晷。
咸通二十三年的雪特别大。我蜷在武库的角落,看雪花穿过破败的穹顶,在积尘上烙出细密的纹路。那些纹路逐渐组成幅星图,其中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太极宫遗址。当第一片雪花融化时,我腕间的齿痕突然开始渗血,血珠坠落在积尘上,竟蚀出个微型的双环齿轮。
远处传来编钟声。我数着心跳等待齿轮咬合的节奏,当第一千零八声钟鸣响起时,地底突然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含元殿方向升起道青铜光柱,光柱中浮现出巨大的齿轮组,每个齿槽都嵌着历代帝王的玉玺。当光柱扫过永宁宫时,我看见那尊最早的日晷正在融化,铜液汇聚成溪流向东,所经之处生出带着铜腥味的野蔷薇。
子夜时分,我在武库的铜镜里看见自己变成了青铜像。冰冷的镜面映出无数个重叠的身影:采药的山民、研妆的宫娥、铸剑的匠人、溺亡的嫔妃。当最后面那个身影——那个握着毛笔的史官——也化作铜锈时,我听见整座长安城发出满足的叹息。那些盘踞地脉的齿轮终于咬合到位,帝国的轮廓在月光下变得清晰可辨:它既非青铜铸就,亦非血肉所成,而是由亿万人的执念凝结成的、永不停歇的精密机械。
地底传来锁链重新绷紧的声响时,我正用指甲在铜镜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