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一散,严明片刻未停,即刻率大理寺与御史台三十余名官员,手持明黄圣旨,直奔户部。
腊月廿五的京城,寒风卷着残雪,抽打在官员们的官帽与袍角上,却无一人敢有半分懈怠。
户部衙门外的石狮子覆着薄雪,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周济民早已率领几名户部官员等候在门前。
他一身绯色官袍迎上前,脸上堆满殷勤乃至谦卑的笑意,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白鸿渐的人已在架阁库附近埋伏,若他稍有异动,便是死路一条。
“严寺丞大驾光临,本官已在此等候多时。”
周济民躬身行礼,指尖悄悄将一枚沾着松脂的铜钱塞进袖中。
那是他暗中与严明约定的“信号标记”
,松脂遇热会化,能证明是“即时传递”
的线索。
严明翻身下马,深绿色的官袍扫过积雪,留下一道浅痕。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周济民身后的户部官员,其中两人腰间佩着白党专属的“玉鱼符”
,显然是白鸿渐派来的监视者。
“陛下有旨,即刻核查漕运账目,不得延误。”
严明语气平淡却带着威压,“周侍郎只需派人打开架阁库大门,其余之事,自有我等处理。”
他特意加重“陛下有旨”
四字,既是提醒周济民“按计划行事”
,也是震慑暗处的监视者。
周济民心中一松,故作无奈地挥手:“来人,打开架阁库!”
两名青衫吏员快步上前,用铜钥匙打开厚重的木门。
一股混杂着纸张霉味与灰尘的寒气扑面而来,与门外北风交织,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架阁库内,一排排书架整齐排列,泛黄的账册堆叠如山,阳光透过小窗投下斑驳光影。
周济民跟在严明身后,一边走一边“殷勤”
介绍:“严寺丞,近三年漕运账册都在西北角书架。
这库房潮湿,上月还漏过雨,不少账册都霉了,您可得仔细些。”
他刻意在西北角书架前停下,弯腰“整理”
散落的账册,袖中的铜钱不经意间掉在书架底层,松脂在冰冷的木板上留下一点浅黄印记,又悄悄用靴尖踢了踢第三层的账册。
那是暗格的机关触点。
严明余光瞥见铜钱与靴尖的动作,心中了然,却不动声色地颔:“多谢周侍郎提醒。”
他转身下令将众人分为两组:“御史台诸位核查明面账册,按年份登记;大理寺随我查专项底册。”
待监视的白党官员注意力被御史台吸引,严明才带着两名心腹走向西北角书架。
他装出翻找霉烂账册的样子,指尖划过一本本账册,时而皱眉吹去灰尘,时而摇头放下,磨蹭了半盏茶功夫。
这既是为了麻痹监视者,也是在等周济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果然,周济民突然高声喊道:“李御史,这叠先帝年间的旧账怎么混在近年账册里了?快让人归类!”
趁监视者转头的瞬间,严明指尖按在周济民踢过的账册上,轻轻一旋。
“咔嚓”
一声机括轻响,书架后侧暗格应声打开,五本蓝色封皮的私账赫然在目,封皮无一字,却透着刺骨的隐秘。
严明眼中闪过冷厉,故作惊讶道:“快收好!
带回大理寺核验!”
他快翻开最上面一本,小楷记录的“异常支出”
刺入眼帘:每笔拨款都比报备多出三成,或流入“漕运司李郎中”
账户,或转入王岱外室私宅,每一页都有周显与王岱的亲笔签名及手印,证据确凿。
“周大人,”
严明拿着账册走到周济民面前,语气冰冷,“这本账册,你可认识?”
周济民低头一看,脸色瞬间“惨白”
,连连后退两步,双手乱摆:“不……不认识!
这是伪造的!
定是有人嫁祸王尚书!”
他刻意撞翻身旁的账册堆,趁乱对严明使了个眼色。
白党已在王岱府外布控,需捕人。
额角渗出的冷汗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方才若慢半分,监视者便会现暗格。
“是不是伪造,自有笔迹专家查验。”
严明不再纠缠,对心腹下令,“即刻去王岱府邸拿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