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雨连下了数日,镇国将军府的庭院里积着浅浅的水洼,枯黄的落叶漂浮其上,透着几分萧瑟。
前厅内,沈澄葭靠在铺着软垫的软榻上,脸色比往日更显苍白,唇瓣泛着近乎透明的浅白,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刻意维持的虚弱。
半月前李太医留下暗示后,她的“病情”
本已“好转”
,可今日一早传来的消息,让她不得不将“病弱”
的戏码演得更真。
毕竟,这场“劫粮”
大戏,需要她这个“病秧子”
来唱好最关键的“配角”
。
“小姐,运粮队那边传回消息了!”
秋菱快步走进前厅,裙角沾着雨渍,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慌乱,“白党押送的那批军粮,在途经祁连山时被劫了!
随行的护卫虽奋力抵抗,却还是让劫粮的人带着粮草跑了,连对方的身份都没查清!”
安嘉郡主一听,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手中的青瓷茶杯险些脱手摔落,语气满是真切的焦急:“什么?!
粮食被劫了?这可怎么办?北疆的将士还等着这批粮食救命呢!
葭儿,你别急,娘这就去让人打听,看看能不能……”
沈澄葭垂眸时,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湿润的窗纸。
雨后的窗纸泛着水光,隐约映出廊下一道佝偻的人影,看身形正是西院派来的张婆子。
她心中一动,指尖悄悄收紧锦被,面上却瞬间浮起更深的脆弱。
抬手按住母亲的手时,声音比刚才更显细弱,还带着一丝刻意的颤抖:“娘,没用的。
祁连山地形复杂,山高林密,劫粮的人既然敢动手,定然早就选好了退路,现在再找,怕是连痕迹都找不到了。”
她说着,刻意侧过身,像是支撑不住般剧烈咳嗽起来,每一声都带着气弱的虚浮,咳得肩膀微微颤。
咳完后抬手拭了拭唇角,脸色又白了几分,连眼底都泛起一层水汽,语气满是自责:“都怪我……若不是我身子不争气,缠绵病榻,没能在朝堂上为父兄多说一句话,没能为沈家军争取更多支持,也不会让白党有机可乘,连押送粮食都这般不用心……我真是对不起父兄,对不起北疆的将士……”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连眼眶都微微泛红,仿佛真的因自责与无力而痛苦。
安嘉郡主见女儿这般模样,心中又疼又急,连忙扶着她躺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傻孩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事怎么能怪你?是白党选的押送之人不力,连批粮食都守不住!
你别往自己身上揽错,好好养病才是。”
她虽未察觉窗外人影,却也被女儿的模样牵动心绪,语气里的疼惜半点不假。
沈澄葭靠在软枕上,余光仍紧盯着窗上的人影。
那道影子迟疑了片刻,似乎在确认她是否真的虚弱,随后才缓缓向后退去,渐渐淡去不见。
她心中了然。
张婆子未必走远,说不定还在某处窥探。
悄悄松了口气的同时,她仍维持着虚弱的姿态,甚至故意多咳嗽了几声,确保若张婆子未走远,能听见她“病重难支”
的模样。
母女俩正低声说着话,前厅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沈澄葭心中一凛,刚想示意母亲,就见春桃快步走在前面,身后紧跟着一身青衫的苏文渊。
两人刚到廊下,春桃突然停下脚步,眼角余光警惕地扫过廊柱后。
果然见一道身影缩在那里,正是去而复返的张婆子!
她显然没彻底离开,绕到廊柱后继续探头偷听,想确认更多消息。
春桃心中一紧,连忙加快脚步,对着张婆子露出熟稔的笑:“张妈,您怎么还在这儿呀?方才厨房王婶跟我说,您前几日托她找的老陈皮终于找到了,特意让我见着您喊您过去取呢!
说那陈皮存了十年,就剩这一点了,再晚些怕是被其他嬷嬷领走了!”
张婆子没想到会被当场撞见,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眼神不自觉瞟向苏文渊。
见苏文渊一身正装、神色严肃地看着她,更不敢多留,连忙讪讪道:“啊……是吗?多谢春桃姑娘提醒,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襟,脚步慌乱地往厨房方向走,路过苏文渊身边时还刻意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