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扔来烂菜叶和石子。
这个曾经仗着皇帝宠信,在京城横行霸道的奸佞,此刻像条丧家之犬,只能蜷缩在囚车里,任由百姓泄愤。
清算很快开始。
杨廷和下令查抄江彬的家产,结果令人咋舌:黄金七十万两,白银两千二百余万两,还有堆积如山的绸缎、珍宝,光是清点就用了整整三天。
这些民脂民膏,足够支付全国半年的军饷。
“真是比刘瑾还贪!”
杨廷和看着清单,气得抖。
他当即上奏,请新君下旨,将江彬处以磔刑,家产充公。
钱宁等“义儿”
也没能逃脱。
这个曾和朱厚照同卧起、被赐姓朱的宠臣,被查出不仅贪污受贿,还与江彬合谋叛乱,最终落得个身异处的下场。
那些被朱厚照随意封官的无赖、边将,尽数被罢黜流放,朝中为之一清。
而那些被朱厚照强掠入宫的女子,命运则各有不同。
阿依莎等西域美人被遣返回乡,却因名声尽毁,大多郁郁而终;刘娘娘虽深得宠爱,却被冠以“狐媚惑主”
的罪名,逐出宫廷,此后便没了音讯,只留下一段“玉簪定情”
的传说,在民间悄悄流传。
朱厚照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没有盛大的仪仗,没有万民哭送,只有寥寥几位大臣和宗室,陪着他的棺椁前往天寿山。
他的陵墓叫康陵,紧挨着父亲孝宗的泰陵,规制却寒酸了许多。
红墙斑驳,松柏稀疏,像极了他那潦草收场的一生。
嘉靖元年,朱厚熜也就是后来的嘉靖帝,在太庙举行了隆重的祭祀仪式。
当他对着朱厚照的神位行礼时,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位从安陆来的藩王,继承了一个烂摊子:空虚的国库,腐败的吏治,还有北方虎视眈眈的鞑靼。
“武宗皇帝在位十五年,耽于嬉游,宠信奸佞,以致朝政荒废,民怨沸腾。”
杨廷和在御前会议上,痛心疾地说道,“如今新君即位,当革除弊政,以安民心。”
嘉靖帝点头应允。
在杨廷和的辅佐下,明朝开始了一系列改革:废除武宗时期的苛捐杂税,减免受灾地区的赋税,清查被豪强侵占的土地,恢复中断多年的科举考试短短几年,朝政逐渐清明,百姓的日子也慢慢好过起来。
可武宗留下的创伤,并非朝夕就能愈合。
边军的战斗力因常年被江彬等人折腾,早已大不如前,鞑靼骑兵频频南下,甚至一度逼近京城;地方上的农民起义虽被镇压,却埋下了更深的隐患;而宦官专权的毒瘤,也只是暂时蛰伏,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豹房在嘉靖帝即位后被下令拆除。
工匠们推倒那些雕梁画栋时,在密室的墙缝里现了不少女子的饰,还有几本被翻烂的淫邪画册。
这些东西被一把火烧了,灰烬随风飘散,像极了朱厚照那荒诞的一生。
只有康陵的松柏,在数百年的风雨里默默生长。
偶尔有游人来到这里,听导游讲述那位“荒唐皇帝”
的故事:他如何在宫中开集市,如何给自己封将军,如何因捕鱼落水而死……人们笑着摇头,感叹着历史的奇妙。
可他们不知道,在那些荒唐事的背后,是无数百姓的血泪。
是被强抢入宫的女子的哭声,是被搜刮一空的农户的叹息,是战死在边关却无人安葬的士兵的白骨。
朱厚照的一生,像一场醒不来的闹剧。
他用十五年的时间,把父亲孝宗留下的盛世搅得鸡犬不宁,也把自己活成了史书上的反面教材。
张廷玉在《明史》中写道:“假使承孝宗之遗泽,制节谨度,有中主之操,则国泰而名完,岂至重后人之訾议哉!”
历史没有如果。
这位被宠坏的皇帝,终究用自己的方式,给大明王朝刻下了一道丑陋的疤痕。
而历史的车轮,在经历了这场荒诞的插曲后,依旧滚滚向前,带着这个古老的王朝,驶向更加动荡的未来。
康陵的红墙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个巨大的问号。
或许在某个深夜,风穿过陵寝的神道,还能听到朱厚照那不羁的笑声,和无数被他辜负的人的叹息,在时光里交织、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