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太监在太液池学过泅水,憋着气游到朱厚照身边,一个托着腰,一个拽着胳膊,好不容易才把他往岸边拖。
等朱厚照被拉上岸时,嘴唇已经冻得紫,浑身湿淋淋地瘫在草地上,牙齿打着颤说不出话。
江彬连忙脱下自己的披风裹住他,厉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传御医!”
御医赶来时,朱厚照已经开始抖。
他被裹在三层棉被里,喝着滚烫的姜汤,却还是止不住地哆嗦。
“陛下这是风寒入体,加上惊悸伤神,得立刻静养。”
老御医把着脉,脸色凝重的说道。
可朱厚照哪受得住这份“静养”
?当晚就起高烧,躺在床上胡话连篇,一会儿喊“鱼叉”
,一会儿叫“美人”
。
到了后半夜,竟开始剧烈咳嗽,咳出的痰里还带着血丝。
“不行,得赶紧回京!”
江彬看着皇帝烧得通红的脸,终于慌了神。
他让人连夜赶制了一辆带暖炉的特制马车,铺上厚厚的毡垫,连御医带药材一股脑儿塞进去,第二天一早就催促车队启程。
北返的路成了煎熬。
朱厚照躺在马车里,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连喝口粥都费劲,咳嗽声像破风箱似的,整夜不停。
那些从扬州、清江浦搜罗来的佳丽们,被远远地安排在后面的马车里,连靠近御驾的资格都没有。
吴经偷偷跟江彬说:“要不……把那些女子送回去?陛下这样,怕是用不上了。”
江彬瞪了他一眼:“糊涂!
现在送回去,不是告诉天下人陛下病危吗?先带着!”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
车队过了徐州,朱厚照已经咳得直不起腰,有时还会咳出暗红色的血块。
御医们开的方子换了一张又一张,人参鹿茸像不要钱似的往他嘴里塞,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差。
“水……水……”
朱厚照嘶哑地开口,刘娘娘连忙端过银碗,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这位曾被他视若珍宝的美人,如今眼底只剩掩不住的疲惫。
自清江浦落水后,皇帝的身子就垮得像摊烂泥,往日里那股子折腾劲,全被咳不完的痰和止不住的血耗光了。
车队行至通州时,朱厚照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躺在榻上,望着车顶上绣着的金龙,突然扯了扯刘娘娘的衣袖:“豹……豹房……”
刘娘娘眼圈一红,低声道:“快到了,陛下再忍忍。”
她知道,皇帝心里念着的,或许不是那座宫殿,而是那些再也回不去的荒唐日子。
此时的通州城外,早已暗流涌动。
江彬穿着一身铠甲,站在临时搭建的军帐里,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刀。
帐外,他的心腹,那些被朱厚照收为“义儿”
的边将,正领着数千边军悄无声息地布防。
“大人,杨廷和的人又来了。”
亲兵低声禀报,递上一封密信。
江彬拆开信纸,看了没几行就狠狠摔在地上。
杨廷和那老狐狸,竟以“商议国丧”
为由,催着他进京!
“一群老东西,想算计老子?”
他冷笑一声,对亲兵道:“告诉他们,陛下龙体违和,本将军要护驾,没空!”
可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拖延之计。
皇帝的日子不多了,一旦龙驭上宾,那些被他欺压过的文臣,还有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勋贵,绝不会放过自己。
他必须在皇帝咽气前,牢牢抓住京营的兵权。
与此同时,京城的内阁值房里,杨廷和正对着一幅舆图愁。
烛火下,他鬓角的白格外显眼。
“江彬拥兵自重,通州已成险地。”
他敲着地图上的位置,对兵部尚书王琼道:“必须想办法把他调回京城,否则恐生大变。”
王琼眉头紧锁:“可那厮狡猾得很,怕是不会上钩。”
“他会来的。”
杨廷和眼神锐利的说道:“他手里的边军是借来的,粮草全靠朝廷供应。
只要断了他的粮道,还怕他不乖乖回来?”
两人正商议着,太监张永突然闯了进来,脸色苍白:“杨大人,通州来报,陛下陛下又咯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