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的轻响混着烛火的噼啪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细碎的光从珠玉间漏下,落在冰凉的金砖上,像极了她此刻心中既忌惮又依赖的复杂盘算。
既怕宦官专权威胁到自己,又舍不得这群曾为己所用的“爪牙”
,更担心诛杀宦官会动摇自己的根基。
这声怒斥,与其说是护着宦官,不如说是在为自己的权位设防。
七月的洛阳已入酷暑,尚书台的竹简上满是汗渍。
袁绍见何进迟疑,将密信拍在案上:“将军难道忘了窦武、陈蕃的前车之鉴?宦官专权一日不除,将军与太后终难安枕!”
他建议召并州牧董卓、东郡太守桥瑁等四方猛将入京,以“清君侧”
之名逼迫太后就范。
何进望着窗外禁军操练的身影,想起宦官们在灵帝生前的跋扈,终于在密信上按下朱印。
他不知道,这道诏令像一封邀请函,将豺狼请进了汉室的心脏。
消息终究没能瞒过宫墙里的耳目。
张让在深夜带着数十名刀斧手,埋伏在嘉德殿的侧门后。
当何进奉召入宫时,冰冷的刀锋突然从廊柱后闪出,他错愕的眼神里映出张让扭曲的脸:“将军欲诛我等,难道忘了当年是谁助太后登上后位?”
“大将军遇害了!”
吴匡的怒吼撕裂了宫城的黎明。
这位何进的心腹将领提着染血的长矛,带着禁军撞开宫门,与袁绍、袁术合兵一处。
袁术令士兵火烧南宫宫门,浓烟滚滚中,宦官们像惊惶的鼠蚁四处逃窜,被砍落的头颅从宫墙上滚落,坠入护城河的浊流。
那些曾在灵帝面前呼风唤雨的常侍、小黄门,此刻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宫阙之间尸积如山,流淌的血水染红了太极殿的玉阶,盘踞东汉政坛百年的宦官集团,终在这场血洗中灰飞烟灭。
然而,洛阳城的血腥气尚未散尽,西北方向已扬起遮天蔽日的尘烟。
董卓带着三千凉州铁骑,踏着何进的死亡通告,浩浩荡荡开进了这座帝都。
他骑着毛色乌黑的战马,在城门口勒住缰绳,看着宫墙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短短数日,他便以“刘辩怯懦无能”
为由,在崇德殿前废黜了这位即位仅五个月的少帝,将其贬为弘农王;随后,他拉着九岁的陈留王刘协走上龙椅,是为汉献帝,这位东汉最后一任君主,从登基之日起,便成了权臣手中的傀儡。
董卓的暴政比宦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纵容士兵在洛阳城内烧杀抢掠,将富户的钱财洗劫一空,甚至掘开灵帝的文陵,盗取墓中的珍宝;他在朝堂上随意诛杀异己,尚书周毖只因进言劝阻,便被拖到市集腰斩。
百姓夜里听到凉州兵的马蹄声,便会抱着孩子躲进地窖;士大夫们则在袖中藏着毒药,随时准备为汉室殉节。
袁绍、袁术兄弟连夜逃出洛阳,一个奔往河北,一个逃往南阳;曹操则改装易服,在中牟县被亭长擒获,靠着一句“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
才侥幸脱身。
初平元年正月,袁绍在渤海郡竖起“讨伐董卓”
的大旗,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等十八路诸侯纷纷响应,组成关东联军,屯兵酸枣。
但这支松散的联盟很快陷入内斗:韩馥怕袁绍夺其冀州,故意断绝粮草;袁术与袁绍兄弟反目,互相攻讦。
唯有曹操带着数千兵马追击董卓,却在荥阳被徐荣打得大败,险些丧命。
长安城的未央宫在董卓的迁都令下变得残破不堪,洛阳城则在一把大火中化为焦土。
当汉献帝坐在长安的废墟上哭泣时,曹操已在兖州招兵买马,收纳了百万黄巾降卒,号为“青州兵”
;刘备带着关羽、张飞辗转于诸侯之间,虽屡败屡战,却始终抱着“兴复汉室”
的执念;江东的孙坚在征讨刘表时中箭身亡,其子孙策正带着父亲的旧部,在江东站稳脚跟。
建安元年的洛阳,早已不复往日帝都气象。
董卓迁都时的一把大火,将宫阙烧成断壁残垣,街市上荒草没膝,唯有汉献帝带着寥寥臣属,在废墟中艰难维系着汉室最后的体面。
这年秋天,曹操亲率大军自兖州而来,铠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翻身下马,对着献帝躬身行礼,语气谦卑却难掩笃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