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蔡伴当”
,王黼则捏了个“王二郎”
的名号。
李师师听着,嘴角微微上扬,端茶的手指轻轻一顿,似是看穿了这拙劣的谎言,却不点破,只笑着说:“三位贵客远道而来,小女子当尽地主之谊。”
酒过三巡,烛火渐明。
李师师起身走到堂中,取过一旁的琵琶,轻拢慢捻,开口唱了《鹧鸪天》。
她的嗓音清亮如溪泉,却又带着几分婉转的柔媚,唱到“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时,眼波轻轻流转,恰好与徽宗的目光相遇。
徽宗听得入了迷,手中的酒杯悬在半空,连酒液洒在衣袍上都浑然不觉,宫中妃嫔也会唱曲,却总少了这份烟火气里的勾魂摄魄,仿佛这歌声不是从喉咙里出来的,是从人心底最软的地方流出来的。
待到夜阑人静,街上的更鼓声敲过三更,蔡攸、王黼识趣地起身告退。
徽宗看着李师师送两人到门口,转身回来时,烛火映着她的侧脸,竟比方才多了几分娇羞。
不等徽宗开口,李师师已走上前,轻轻牵住他的衣袖:“赵公子,内室已备好茶,不如去坐坐?”
徽宗跟着她步入内室,罗帐低垂,烛火摇曳,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熏香。
这一夜的温存,竟比宫中任何一次都要尽兴,李师师懂得如何迎合,却从不显得谄媚。
她会轻声问他“这熏香可还合心意”
,会在他耳边说些江南的趣闻,甚至会笑话他不懂品茶时的憨态。
在她面前,徽宗不用端着帝王的架子,不用想着朝政的烦忧,只觉得自己是个寻常的风流客,能肆意享受这份温柔。
天快亮时,窗外泛起鱼肚白,内侍已在院外悄悄等候。
徽宗不得不起身,李师师送他到门口,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袖口。
徽宗心头一软,紧紧握着她的手:“等着朕,朕定会再来寻你。”
回宫后,徽宗彻底失了魂。
上朝时,大臣奏报边防之事,他竟走神想起李师师唱曲的模样;批阅奏折时,笔尖落下,写的竟是“师师”
二字。
挨过三日,他实在按捺不住,让王黼悄悄安排,又一次微服出宫。
次数多了,两人竟生出几分真切情意。
一次酒后,李师师靠在徽宗怀里,撒娇说:“听闻宫中的延福宫比画里还美,我也想瞧瞧。”
徽宗本想拒绝,可看着她那双含着水汽的眼睛,终究拗不过,只得安排心腹内侍,趁着夜色将李师师接入宫中,藏在偏殿里。
每日处理完政务,他便偷偷溜去偏殿,与李师师饮酒、下棋、听曲,享受着这份瞒着天下人的欢愉。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宫中渐渐有了流言,说陛下在偏殿藏了个“民间美人”
。
小刘贵妃得知后,气得砸碎了心爱的玉瓶,却又不敢在徽宗面前作,只能暗自垂泪。
她知道,自己的恩宠,恐怕要被那个叫李师师的女子抢走了。
说起与李师师私会,还有一件趣事。
有一次,宋徽宗生了点小病,李师师以为他不会来了,就悄悄地约了周邦彦。
这周邦彦是当时着名的美男词人,神宗年间为太学正,哲宗时拜为秘书监,进徽猷阁待制。
周邦彦以乐府独步,学士、贵人、市侩、伎女皆知其词为可爱。
当时歌女以能唱周词而自增身价。
甚至在两百年后的南宋末年,张炎遇见名伎沈梅娇、车秀卿,还在唱周邦彦的词,可见其名气之大。
哪知道周邦彦刚到不久,宋徽宗就来了。
周邦彦来不及躲避,情急之下,赶紧钻到了床下。
可徽宗毫不知情,亲手剥了江南新进的柑橘给李师师,二人温存到三更时分,宋徽宗要回宫了,李师师还叮嘱他说“已经三更了,马滑霜浓,不如别走了……”
这一切,都被躲在床下的周邦彦听得清清楚楚。
宋徽宗走了以后,周邦彦钻出来,乘兴把他在床下的所听所闻写成了一《少年游·并刀如水》: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
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
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李师师很喜欢这词,就笑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