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熙登基未及半月,朝堂上的血腥味尚未散尽。
他坐在太极殿的御座上,看着阶下匍匐的群臣,眼中没有半分初掌大权的青涩,只有不容置疑的狠戾。
第一道诏书,便是下令全国搜捕叛臣段玑、秦兴、段泰余党,措辞严厉如冰:“凡涉叛者,无论亲疏,诛其三族,绝不姑息!”
禁军奉旨行事,龙城再次陷入恐慌之中。
段玑藏匿的民宅被层层包围,他虽奋力抵抗,终究被乱箭射穿胸膛;秦兴、段泰逃至城郊,却被早已埋伏在此的骑兵截杀,级被高悬城门示众。
牵连者上百户,哀嚎声日夜不绝,连护城河的水都被染成了暗红。
更深露重,凤仪宫内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明明灭灭,映得梁上悬着的鸾鸟宫灯忽明忽暗。
丁太后正低头研墨,墨条在砚台里磨出细腻的声响,与窗外的虫鸣交织成一片静谧。
慕容熙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带着习武人的薄茧,摩挲过她腕间那只羊脂玉镯,那是当年慕容熙寻遍西域为她求得的,玉质温润,上面雕着缠枝莲纹,象征着“永结同心”
。
“嫂嫂。”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浸了冰的绸缎:“朝堂虽定,可太子慕容定、太弟慕容元还在,终究是眼中钉。”
丁太后研墨的手猛地一顿,墨汁在砚台里漾开一圈黑晕。
她抬眼看向他,烛光恰好落在他眼底,那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狠戾。
“慕容元素有贤名,朝野都敬他三分;太子才七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妇人之仁。”
慕容熙猛地打断她:“嫂嫂忘了慕容盛是如何对待宗亲的?当年他登基,杀了多少叔伯兄弟?若留着这两人,他日他们羽翼丰满,第一个要算的,就是你我私通谋逆的账!”
“私通谋逆”
四个字像针,狠狠扎进丁太后心里。
她想起慕容盛生前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想起那些因“疑似谋逆”
便被满门抄斩的宗室,指尖瞬间冰凉。
她与慕容熙的私情本就见不得光,拥立他篡位更是逆天而行,若慕容元或太子将来掌权,她和慕容熙只会死得比谁都惨。
她沉默了许久,砚台里的墨汁渐渐沉淀,映出她苍白的面容。
最终,她缓缓抽回手,将磨好的墨汁倒进笔洗,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陛下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慕容熙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伸手揽住她的肩:“嫂嫂放心,待除去这两人,往后这龙城的天,便只有你我。”
三日后的早朝,当内侍将那封“密信”
呈到殿中时,满朝文武的呼吸都停滞了。
那信据说是从段玑府中搜出的,字迹与慕容元的笔迹分毫不差,信中“坦言”
与段玑同谋,只待时机成熟便诛杀慕容熙,夺回皇位。
“一派胡言!”
慕容元猛地从朝班中冲出,跪在冰凉的金砖上,双手死死按住地面,厉声道“陛下明鉴!
此乃伪造!
臣对大燕忠心耿耿,从未与叛党有过半分勾结!”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满朝文武都知慕容元贤德,不少人面露迟疑,却没人敢出声,谁都看得出,这是新帝设下的死局。
慕容熙端坐御座,玄色龙袍衬得他面容冷峻。
他缓缓拿起那封“密信”
,目光扫过殿中群臣,最终落在慕容元身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念在你我同宗,朕赐你全尸,自行了断吧。”
“自行了断?”
慕容元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他望着御座上那个曾经温文尔雅的叔父,如今却成了索命的阎罗,忽然惨笑起来,笑声凄厉,在空旷的太极殿里回荡,“慕容熙!
你篡位谋逆,滥杀无辜,迟早会遭报应!
我在九泉之下等着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站起身,朝着殿中那根雕龙立柱撞了过去。
“砰”
的一声闷响,血花瞬间溅在洁白的柱身上,像绽开了一朵妖异的红梅。
慕容元的身体缓缓滑落,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御座上的慕容熙,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头里。
殿内死寂一片,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