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都似在震颤。
他以“清君侧”
为名,将晋废帝司马奕从龙椅上拽下来,贬为东海王,随后转身对着跪在阶下的司马昱,高声道:“臣请会稽王登基,以安社稷!”
司马昱坐上太极殿的龙椅时,指尖冰凉。
他望着阶下桓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这个年轻人在赭圻誓师时说“愿为晋室荡平四海”
,那时的眼神清澈得像江水。
可如今,这双眼睛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野心。
“政由桓氏,祭则寡人。”
这句流传在宫墙内外的话,像根针似的刺着司马昱。
他成了简文帝,却连任命一个县令都要先问桓温的意思。
连素来清高的谢安,见了桓温都要躬身行礼,口称“大司马”
,那姿态,分明是对君王的恭敬。
咸安二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四月刚过,建康就热得像口蒸笼。
简文帝的咳嗽声从早到晚没停过,太医诊脉后,只敢跪在地上说“陛下龙体如风中残烛”
。
七月二十三日,他咳着血写下第四道诏书,命人快马送往姑孰:“朕病重,盼大司马入朝辅政,以山河为聘,朕等你至最后一刻。”
诏书送出时,王坦之捧着玉印跪在榻前,见皇帝枯瘦的手在绢帛上颤抖,忍不住落泪:“陛下,大司马若不来……”
“他会来的。”
简文帝笑了,笑声里裹着血沫:“他在等朕死,等一道禅位诏书。”
五日后,简文帝躺在病榻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郗捧着朱笔玉砚进来,这位桓温最信任的谋士,声音平稳得像块石头:“陛下,遗诏当写‘家国事一禀大司马,如诸葛武侯、王丞相故事’。”
简文帝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厉色:“若他要学伊尹、霍光呢?”
郗低头不语,殿内的檀香突然变得刺鼻。
简文帝挣扎着坐起,抢过笔在绢帛上写道:“若大司马必欲行伊、霍之事,朕亦无辞。”
写完将绢帛扔给王坦之,“明日朕若去了,把这个给他。”
王坦之捧着绢帛的手在抖。
他出身太原王氏,祖父王浑是西晋名臣,父亲王述以刚直闻名。
此刻绢帛上的墨迹还没干,那句“朕亦无辞”
像把刀,悬在晋室的头顶。
七月二十六日清晨,简文帝驾崩。
百官跪伏在丹墀下,谢石颤声提议:“当请大司马入朝主政。”
话音未落,尚书仆射王彪之猛地抬起头,这位琅琊王氏的后起之秀,须皆张:“太子虽幼,乃是正统;大司马虽强,不过是臣子!
当年武帝崩于含章殿,杨骏尚不敢篡,何况今日?今有臣等辅佐,何惧之有?”
帘后的褚太后思量半日,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去姑孰,请大司马来。”
王彪之知道,这是试探,试探桓温敢不敢踩着先帝的尸骨,踏碎这百年晋室。
姑孰的军帐里,桓温展开简文帝的遗诏,看了三遍,将绢帛狠狠摔在案上。
诏书上没有禅位,没有逊让,只有一句模棱两可的“朕亦无辞”
。
桓温一脚踹翻了案几,从废司马奕到立司马昱,他步步为营,就是等这一天。
可到头来,还是没等来那句“禅位于大司马”
。
十月,桓温带兵入朝。
建康的百姓听说他来了,都关紧门窗,连街上的狗都夹着尾巴躲进巷子里。
谢安、王坦之率领百官跪在道旁,看着铁甲骑兵踏过青石板路,马蹄声敲得人心慌。
桓温勒住马,目光扫过人群,突然道:“前番卢悚入宫,惊了圣驾。
我已将尚书陆始下廷尉,谢公、王公可还满意?”
谢安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知道桓温这是在示威,陆始是王坦之表弟,当初力挺简文帝遗诏的人。
“大司马明察秋毫,臣等佩服。”
谢安躬身道。
桓温没再说话。
他转身走向皇陵,玄甲军如影随形。
陵前的松柏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三个月后,桓温病逝于姑孰。
朝廷追赠他为丞相,谥号“宣武”
。
丧礼按安平献王司马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