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的天,阴沉得像一块生了锈的铁。
黑色的粘液汇聚成潮,那尊由无数残骸与污秽构筑的巨大“人形”
,正出一声不似来自任何生灵的嘶鸣。
它没有五官,没有神智。
只有一股,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腐烂深渊的,纯粹的恶意。
白骨静立于壕沟的另一侧。
它缓缓抬起了那只修长的骨手。
黑色的人形动了。
它庞大的身躯向前倾倒,与其说是奔跑,不如说是融化。
黑色的潮水越过壕沟,蛇母布下的剧毒在接触到它的瞬间,便被同化、吞噬,化作了它身体的一部分。
熊山和他麾下的熊妖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喉咙干涩。
白骨没有动。
它只是将那只抬起的骨手,轻轻向下一按。
没有风,没有声音。
以它为中心,一道惨白色的界线,无声无息地在大地之上蔓延开来。
那不是光,更非墙。
那是一种规则。
一种,生者止步的,死亡规则。
黑色的潮水,撞上了那道看不见的界线。
“滋啦!”
腥臭的黑烟升腾而起!
那股活着的瘟疫,在接触到那道惨白界线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烈日的冰雪,最前沿的部分被寸寸抹去,净化成了虚无。
它第一次,停下了脚步。
黑色的人形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它那由粘液构成的巨臂猛地抬起,狠狠砸向那道无形的屏障!
白骨依旧没有动。
它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尊早已等待了千年的死亡神像。
巨臂落下,在距离地面三尺之处,骤然凝固。
一层细密的、惨白色的骨粉,从那漆黑的巨臂之上簌簌剥落。
它在腐朽。
不,是在回归最本源的,死寂。
地宫之内,朱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白骨魂火的每一次跳动。
那不是在战斗,而是在宣告。
向这片被污染的大地,宣告自己的主权。
那黑色的人形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它不再试图攻击,而是张开了那张由粘液构成的巨口,喷出一股更加浓郁的黑色洪流。
那不是液体,是纯粹的,被污染的规则。
白骨终于动了。
它缓缓抬起另一只手,两只修长的骨手在胸前,轻轻合十。
没有佛号,没有慈悲。
只有一道更加凝实、也更加霸道的死亡界线,以它为中心,轰然扩散!
方圆百丈,草木成灰。
那股黑色的规则洪流,在距离白骨不足十丈之地,便被彻底净化,消散于无形。
黑色的人形,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恐惧”
的情绪。
它不再前进,反而缓缓地,向后退去。
它退回了那条由剧毒与泥土构筑的壕沟,退回了那片早已被它彻底污染的土地。
它像一头被彻底打怕了的野兽,隔着那道看不见的界线,与那尊惨白的死神,遥遥对峙。
南岭的防线,稳住了。
可朱宁的心,却没有半分放松。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白骨能挡住这活着的瘟疫,却挡不住那地牢深处,真正苏醒的……东西。
他缓缓闭上眼,将所有心神都沉入了体内。
他必须恢复。
哪怕只多一丝力量,也是活下去的希望。
南岭之上,黑血与白骨,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
地牢深处,那双眼睛,似乎透过无尽的黑暗,与他对视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