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羽推开雕花木窗时,金桂的馥郁正顺着晚风漫过青石檐角。
秋阳已斜斜坠向远山,碎金般的光线穿过层叠的桂叶,在他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窗台上那只青瓷笔洗里,半池清水映着摇曳的花枝,恍若将整座院落的秋色都凝在了这方寸之间。
他执笔时,指尖还残留着微凉。
宣纸铺在紫檀木案上,砚台里新磨的徽墨泛着温润的光泽,空气中浮动的桂香混着墨香,竟生出几分奇异的安宁。
盘羽望着纸上未干的字迹,忽然想起三前些日子他被带走时的情景,那些纷扰的念头如何如乱麻般缠上心头。
颜如玉见他被人带走,会不会彻夜难眠?东荒如今怎样了,妖族是否因为他的失踪已经乱了套,这些天他沉浸在回家的心里,没有第一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一滴墨晕悄然漫开。
他深吸一口气,桂香顺着喉间滑入肺腑,那些翻涌的焦虑竟奇异地平复下来。
“如玉吾爱亲启“,七个字落笔沉稳,笔锋间却藏着难以察觉的柔和。
他想起初次见到颜如玉时,她为了保护族人,只身独立于众人前,独自面对姬皓月与姬家众长老。
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的寒玉。如今算来,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信纸上的字迹渐渐铺满半张宣纸,他细细说着这些时日的际遇,却对险境只字未提。
写到盘石天宫的琼楼玉宇时,窗外的桂树忽然簌簌作响,几片金瓣打着旋儿落在砚台边。
盘羽抬头望去,只见暮色已浸透了庭院,廊下的宫灯不知何时已被点亮,暖黄的光晕里,无数桂花如同碎雨般簌簌飘落,地上早已积起薄薄一层金毯,踩上去定然是绵密的沙沙声。
“待我归途,必携我蟠桃仙茶赴你月下之约。“最后一笔落下时,远处传来知更鸟的叫声。
盘羽将信纸仔细折成方胜,塞进烫金信封,又取过火漆在封口按出繁复的云纹。
窗外的风忽然紧了些,桂树的影子在窗纸上扭曲摇晃,恍若有人在暗处窥伺。
他指尖微动,袖中飞出的银线已悄然缠上檐角的铜铃,若真有异动,这清脆的铃声自会示警。
三日后的清晨,盘羽踏着未晞的露水走向议事殿时,阶前的青苔还沾着细碎的桂瓣。
朱漆大门缓缓开启的瞬间,殿内浮动的檀香与殿外的桃香撞在一处。
殿中十二根盘龙金柱下,诸位长老早已按序而立。
盘岳长老拄着紫金权杖,银须在晨光里泛着霜色,看见盘羽进来时,浑浊的眼底骤然亮起微光。
而站在右侧的盘媚却微微蹙眉,猩红的袍角在青砖上扫过,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少主既已出关,何不留在盘羽主持大局?“盘岳长老率先开口,权杖轻叩地面的声响在大殿里格外清晰,“可知这些天来,族内已经有很多支持你的声音了。“
盘羽拱手行礼时,目光扫过殿中众人。右侧第三席的盘天长老正捻着胡须,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里藏着几分算计。
而站在末席的盘林长老始终垂着眼帘,素色道袍上绣着的仙鹤在阴影里若隐若现,此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角的动作,倒比任何言语都更显真切。
“诸位长老厚爱,盘羽铭感五内。“
他声音平静如深潭,“只是若想成仙,枯坐修炼怎行,想必是红尘中的机缘与历练才是重中之重。“
盘媚突然冷笑一声,猩红的袍袖猛地拂过案几,青瓷茶杯顿时在地面碎裂成齑粉:
“末法时代谈何机缘?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的纠缠罢了!你若走了,谁来当这‘少主’?莫非让我们这几百万年白等了不成?“
“只是红尘历练而已,我依旧是盘族之人“
“先祖教诲曾言道,言及成仙之道不在枯坐,而在红尘炼心。“
盘岳长老的权杖重重叩在地上,震得殿顶的琉璃瓦轻轻作响:“胡闹!你可知自己的身份?几百万年才寻到的真龙,怎能轻易涉险?“
他银须颤抖着,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显而易见的痛惜,“老身这就调遣百名护山弟子......“
“不必了。“盘羽抬手打断时,袖中忽然飞出一道极致的白光,帝兵渊枪的虚影在殿中一闪而逝,带着远古洪荒的威压。
诸位长老神色骤变,连一直沉默的盘林长老都猛地抬眼,眸中闪过震惊。
“盘渊前辈临终前已将帝兵赠与我。“盘羽缓缓收回手,掌心还残留着帝兵的灼热,“我有自保能力,寻常宵小之辈,伤不了我。“
盘媚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却化作一声冷哼:“既然你执意要走,我等也不强留。”
“只是将来若在红尘中栽了跟头,莫要忘了回盘族搬救兵。“这话听似挽留,尾音里的幸灾乐祸却瞒不过众人的耳朵。
盘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