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正恩是赵范日的心腹幕僚,又是往返沟通的特使,知道很多机密。
眼见朴德欢是细作,很多秘密已经露了马脚,他知道没法再隐瞒。
不敢继续硬扛,一五一十,全吐了出来。
原来李朝宣祖薨逝之后,光海君把持了高丽国事。
明廷礼部无可奈何,只好捏着鼻子,正式册封其为高丽国王。
有鉴于此,即便李倧政变成功,亦没敢诛杀光海君,而是将其囚禁于仁川附近的江华岛。
这份仁慈减少了动荡,获得了明廷的谅解,同时也留下了隐患。
一些失意的“大北派”旧臣暗地里串联,图谋再次发动政变,把光海君迎回王宫。
赵范日原就是铁杆“大北派”,被贬济州岛后,对李倧愈发不满,迎回旧主的想法十分强烈。
陈一敬不知如何知晓此事,前些天亲自前往济州城,以支持光海君复辟为条件,游说赵范日合作。
大体计划是:
第一步,联手剿灭登岛避难的明军;
第二步,带兵突袭江华岛,救出光海君;
第三步,光海君向黄台吉称臣,借兵攻回汉城复辟。
赵范日显然被说服了,早就暗中命令济州、朝天浦的几处船坞,帮陈一敬全力修补战船。
所谓船坞损坏云云,只是推托的借口而已。
崔正恩伏在地上,惨声道:“贱民把一切都招了,恳请天朝上官怜悯,饶恕崔家的罪孽。”
陈子履揉着脑门,将供词重新过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
李倧明面中立,暗地里看不起后金,屡屡使绊子,是黄台吉想要教训的人。
而高丽山多地少,物资匮乏,文恬武嬉,军力孱弱。
黄台吉只需派出一支偏师,就能轻易打穿开城防线,直抵高丽国都城下。
决心再大一些,甚至可以打到釜山,饮马对马海峡。
陈子履敏锐地察觉,自己要应对的是第一步,这毫无疑问。
然而对于整个阴谋而言,突袭江华岛,救出光海君,送到沈阳面见黄台吉,才是事情的关键。
以后金的雄厚实力,扶持光海君复辟绰绰有余。
黄台吉既有动机,也有实力这么做,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陈一敬流落异国他乡,却能想出这样的阴谋,可谓将天时、地利、人和,发挥到了极致。
怪不得赵范日甘愿听命——换谁坐在那个位置,也得上当呀。
陈子履想通之后,不禁暗暗叫绝:“陈一敬呀陈一敬,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他猛然起身,再次来到前厅召集众将,分享了阴谋始末。
众将听得目瞪口呆,直呼匪夷所思,远超之前的想象。
此事非但关乎一军之成败,一岛之得失,更涉及高丽之国祚,辽东之格局。
事情之复杂,影响之深远,堪比科尔沁蒙古降金。
比之登莱兵变,有过之而无不及。
倘若高丽果真变天,大明就少了一个牵制后金的藩属,往后辽事就愈发艰难了。
周文郁是读书人,思维更敏捷一些。
他提出一点,济州岛孤悬海外,船的重要性无以伦比。
几个重要的码头附近,必定修有防波堤之类的工事,抵御风暴的侵袭。
所以,济州城必然有一些海船保存完好,或多或少而已。
再加上十日来修补的登州战船,这伙人的手里,至少有十几艘海船可以随时远航。
倘若叛军交战失利,陈一敬可以跳过第一步,直接进行第二步——奇袭江华岛。
明军没有船,到时没法追击,只好望洋兴叹,徒呼奈何。
想到这里,周文郁不寒而栗,连忙请教应对之策。
“抚帅,咱们该怎么办?”
“无他,抓住赵、陈二贼而已。”
陈子履向众将分析,局势发展至此,既是一次危机,也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拉拢高丽,使之彻底倒向大明的机会。
只要把所有证人、罪证呈报两国朝廷,李倧必感激涕零,从此对大明死心塌地,绝无二心。
立下如此大功,在座诸位想不升官发财都难了。
陈子履一掌拍在案上,向众将道:“咱们非但要赢,还要活捉陈一敬和赵范日,方能破局。咱们不能让他们跑了。”
“抚帅说得没错。”
周文郁听得心潮澎湃,站起来面向众将,振臂高呼:“活捉这两个狗日的。”
甘宗彦、林杰、杨威立等人齐齐起立:“拼死杀敌,活捉二贼。”
“诸君努力。不过……要活捉他们,咱们还得用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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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