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分仪?”
周文郁一头雾水。
作为天津水师副总兵,常年在辽海作战,航海相关的知识和器械,是必须熟悉的。
什么水罗盘、牵星板、量天尺、针路簿,他不说非常精通,起码会看会用。
他认为唯有这样,遇到突发局面时,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屡次遇到海难,屡次死里逃生,并非侥幸。
可“六分仪”这个名号,实在太陌生了。莫说没见过、没用过,就连海客逸闻里,也没听说过呀。
周文郁尝试着答道:“听起来……好像是观天象,辨方位的物件。未曾有缘一见。”
陈子履哈哈大笑:“你今天有运了,本宪刚好有一台。二弟,把六分仪和海图拿出来,让周总兵瞧瞧。”
孙二弟这几天早劝过“穷寇莫追”,家主不为所动,他也没法。
有人来劝,他盼着把陈子履说动,动作不免有些拖拉。
一时说宝箱的钥匙找不到,一时说回睡舱再找找。
杨威立是这艘战舰的火长,专司天文导航,观测风向水情等,是经验丰富的老水手。
听说有好物件可看,连忙登上指挥台,请求上官准许一观。
陈子履知道,这会儿军中士气已经很低落了,再瞒下去,或适得其反。
于是决定开诚布公,准许有航海经验的军官一起观摩。
过了好一会儿,孙二弟才抱着一个小箱子,不甘不愿地回到了指挥台。
打开箱子,呈上一个书本大的黄铜物件。
“东家,您不是说过,辽海秋冬风高浪急,‘俱以三月清明起,九月重阳止’来着。再过两日就重阳了,还是尽早回吧。”
“就你多事。”
陈子履知道孙二弟见识短浅,也不以为忤,接过六分仪便向众人介绍起来。
原来,早就抵达莱州之初,他就料到必有出海的一天。
于是亲自画出图纸,让铜匠、精雕匠、玻璃匠做了这个六分仪。
说起来,六分仪的结构并不复杂,有图纸肯定能做。
只是用于观测的几面镜片,得慢慢打磨平整。分度弧上的精细刻度,得刻得分毫不差。
几个工匠反复调试了两个月,才终于做出一台样品。
“诸位请看,透过这个孔,能看到太阳和海平面的夹角……对照这本航海历和对数表,就能算出纬度……”
陈子履有AI辅助计算,抬头就能测出夹角,一秒钟就能算出纬度,确定坐标。
不过,要让旁人也能使用六分仪,得把原理说得通透才行。
于是他不厌其烦地说了三遍,务求把计算步骤说明白。
周文郁的算学、天文知识均有限,听了个迷迷糊糊,半懂不懂。
什么叫夹角,什么叫对数,这不是听天书吗?
杨威立出身火长世家,自幼学习观星导航,造诣十分精湛。
他很快意识到,六分仪能准确测量太阳高度,是非常有用的器械。
他思索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问道:“敢问抚台,何为‘经度’?何为‘纬度’?”
“这么快就能想到关键,孺子可教。”
陈子履对这个年轻人颇为欣赏,于是命人拿来一颗浑圆的炮弹,类比地球,细细解释了一番。
又命二弟拿出一幅海图,指着上面的一条线:“这就是纬度线。”
说着,把六分仪递给杨威立,示意他按方法测量。
“小心点,这玩意很贵。”
“是,少保爷。”
杨威立心心翼翼接过,仔细摆弄了一番,终于彻底明白了,六分仪与牵星板有异曲同工之妙。
牵星板也能通过计算北极星与海平面的夹角,最终算出所谓的“纬度”。
可惜精确度很差,计算结果与实际,常常相差数百里之遥。
六分仪则通过太阳测量,白天也能用,按抚台的说法,精确了不止十倍。
辅以沙漏、日晷仪计算经度,对照海图,海船的具体位置就呼之欲出了。
杨威立满怀激动,向左右几个军官,用行话分享了心得。
几个军官弄明白之后,均面露震惊之色。
因为这意味着,往后只要带上一个六分仪,就能算出准确位置,从此就不会在大海上迷航了。
对于航海而言,怎么赞誉都不过分。
周文郁看着无比详细的海图,有点说不出话来。
经过杨威立等人的测算,经过三天三夜疾驰,大家伙足足跑了一千多里。
现下舰队所处的位置,在黄海靠近朝鲜一侧,纬度与南直隶的海州平齐。
按风向推断,再往前走几个时辰,就到济州岛了。
早前将士们士气低落,一方面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