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后金军多半已经攻占塔山堡,数十人摸黑硬闯,可谓十分冒险。
左良玉想到这一出,也是想不到其他办法,迫不得已。
听完陈子履的一番话,越来越觉得,事情或有转机,拼命的念头自然减淡了很多。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生死存亡,前途抉择的关口,谁也没法效仿陈子履,气定神闲地继续喝茶。
左良玉在大堂转了十几圈,想到身边只剩二十几人,又连打自己嘴巴。
暗怪在宁远那会儿,自己为何那么莽撞,不把昌平骑兵一起带上。
否则,现下怎会如此势单力薄。
若有两百余骑在侧,火并起来,或许还有一丝希望能赢……
陈子履这边,表面上很悠哉,实则心里也有担忧。
倒不担心祖大寿。
别看祖大寿这人特别贪财,一切以利益为先,却一点都不糊涂。知道权衡利弊,算得清得失。
锦州是抗击后金的最前线,养兵、筑城、买马,处处都要用钱。
朝廷在前锋、团练两镇,每年投入的钱粮,高达数十万两之巨。
祖大寿哪怕只贪三成,也有三十万两银子,堪比坐拥六座平天山银场。
而且只要守住锦州,这笔入息就永远不会停,旱涝保收。
天下间,没有比更好的生意了。
与之相比,留在敌营的一万人质,根本就不算什么。
陈子履有九成把握,祖大寿不会献城。
他所担忧的,是黄台吉的决策,似乎偏离了历史轨迹。
史料里,后金打完大凌河,便因粮饷不济,很快退兵了。
如今非但没有退,还深入塔山一线,摆出了围困锦州的架势。
一战损失四百多骑,似乎激怒了黄台吉,打算继续打下去。
陈子履不担心锦州失守,却很担心登莱。
黄台吉一直不退兵,朝廷就不能调兵去平叛。
等孔有德那厮攻破登州,必然会带工匠、炮手投降后金,祸害可太大了。
必须想法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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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大寿回城是了不得的大事,各营军头的眼线,很快将消息传遍全城。
戌时三刻,高起潜骑着快马,匆匆来到巡抚衙门。
一进门,就吩咐兵丁加强戒备,然后直奔大堂,与陈子履通气。
得知陈子履早就收到消息,却还在悠哉游哉地喝茶,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抚帅,都这个时候了,你怎地还有心情喝茶?”
“就等高公公了。”
“咱家已令几营客兵,今晚不得卸甲。可咱家不知兵事,拿不了主意。该如何应对,还得抚帅下令!”
“嗯,不卸甲挺好。”
陈子履对高起潜这个太监,不禁高看了几分。
高起潜没有去祖家密议,而是赶来衙门求救,可见忠于朝廷的。
没有冒失地命令客军行动,而是闭营不出,披甲戒备,这份定力更是值得认可。
于是竖起大拇指,狠狠地夸赞起来。
“高公公真是机敏过人,陈某佩服……”
高起潜哭丧着脸道:“您可别光顾着夸咱家了,再过一会儿,祖家军就杀过来了。”
“不会的。”
说着,陈子履长身而起,招呼高起潜和左良玉,一起前往后院。
叫醒了邱禾嘉,把事情一说,然后请邱禾嘉拿主意。
邱禾嘉自然十分惊讶,直呼祖大寿竟能回来,真是难以置信。
思索良久,才一边咳嗽,一边叹道:“祖大寿为人,咳咳,还算是忠义的,咱们好好安抚一番,他应该不会献城。可是鞑子退兵之后,这事该怎么向朝廷禀报,倒有点为难了。”
陈子履道:“我有一计,或许可以瞒天过海。不过这事,大家得齐心,不能捅出去……”
高起潜见这两个文臣,不防备祖大寿献城,反倒开始考虑善后,不禁直呼邪门。
然而听陈子履慢慢开讲,又渐渐觉得,提前商议一番,还真有必要。
要知道,祖大寿带着一万多人投降,被天下人骂惨了。
作为统帅,打败仗就是错误。竟敢率部投降,而没有死节,更是错上加错,不可饶恕。
朝堂上的御史们,谁不上书痛骂几回,就算失职。
之前,陈子履为祖大寿分辩了两句,便被御史打成了奸佞。
群情之汹涌,可见一斑。
现下祖大寿回来了,投敌的罪责,或许可以减轻一些,然而战败之罪,却难以抹去。
这很好理解。
哪怕当时没有投敌,而是单骑突围,也是战败论死。没理由转了一圈回来,反而可以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