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乃盗犯出身,犯了死罪,才不得不投军避难。起点之低,比不过吴三桂手下的一个家奴。
短短几年时间,便从一个大头兵,爬到副总兵的高位,绝非侥幸。
他最大的长处,便是足智多谋,对局势的把握,比很多能臣良将都要准确。
且为人十分警觉,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太过懈怠。
自从进入锦州,左良玉一直保持着戒备之心。
揣摩将领们的态度,观察军中的士气,派心腹到处打探,留意城内的一举一动。
直至确认锦州兵精城坚,粮草充裕,足以自保,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身为武将,最清楚武将的心思。
蛮夷终究是蛮夷,建州女真再能打,也就十来万人。
一直打下去,绝对耗不过大明的两万万丁口。
只要明廷坚持不妥协,建州女真不可能一直赢,覆灭是迟早的事。
祖大弼、吴襄等人性命无忧,当然不会抛弃大明的前程,去给鞑子当奴才。
祖大寿投敌后,必有劝降书信回城,不止一两封。
祖、吴等人一直没有投降,证明了他们也有私心,不是愚从之人。
然而,祖大寿忽然回城,却不在盘算之内。
左良玉听到消息,瞬间如遭雷击,直感大难临头。
要知道,锦州有头有脸的守将,几乎全是祖大寿的亲朋好友。
祖大弼是亲兄弟,祖大乐是堂兄弟,祖宽是义子,桑阿尔寨是家丁头子,吴襄是妹夫。
可以说,关宁军的前锋、团练两镇,就是祖家的私军。
祖大寿在两镇的地位,堪比岳飞在岳家军,戚继光在戚家军,或许还要高一些。
祖大寿写信劝降,大家可以装作没看见,亲自进城率部投降,又是另一回事了。
左良玉在赶来报信的路上,就盘算清楚了。
祖大寿在一个时辰之内,就能说服所有将领,最迟不过三更,就会控制全城,不令一人逃脱。
陈子履掌巡抚大印,可以签发军令,调遣一队人马出城。
守门军官职位较低,在确定主将倒戈之前,是不敢阻拦的。
至于陈子履,则混在士兵里一起走。
尽管一百五十里逃亡,必然九死一生,万分凶险。
然而形势如此,除了投鞑之外,便只剩这一条路。九死一生,也要选了。
倘若陈子履不敢决断,左良玉不介意杀官夺印,伪造一份军令。
这是作为大明子民,为了忠义二字,最后的一搏。
左良玉是万万没想到,陈子履听到消息之后,竟全无惊恐之色,淡定得吓人。
他甚至清楚地看到,对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一瞬间,左良玉如堕冰窟,想到一个可能性——陈子履早就想投降了,或者,干脆就是隐藏得很深的细作。
否则,不可能不慌。
而吴三桂和十个家丁,一直留在巡抚衙门不走,就是为了监视、防备不肯降的外人。
“苦也!!!我左良玉大好男儿,竟被这帮鼠辈算计了吗?”
想到这里,左良玉不禁连退几步,面如死灰。
“左将军莫慌。天大的事,有本官顶着。”
陈子履安抚了左良玉,又走到几边,在吴三桂的茶杯里,倒满了茶水。
“事关重大,就不留小吴将军了。替我恭喜尊舅,终于逃脱魔爪。本帅就在衙门等着,祖将军洗去风尘,便速来商议退敌之策。”
吴三桂愣在当场,一时不明白这是何意。
直到陈子履将消息复述了一遍,才猛然醒悟,发生了一件多么大的事。
倒满茶水,就是点汤送客的意思。
“此话……此话当真?”
“小吴将军说笑了。左将军乃堂堂指挥佥事,昌平副总兵,岂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吴三桂猛然站起,拱手道:“抚帅的话,末将一定带到,末将先告辞了。”
然后招呼家丁,匆匆离开了衙门,直奔军营而去。
左良玉如堕梦中,直到吴三桂离开,才满怀警惕之心,尝试着问道:“抚帅,这是何意?”
陈子履道:“祖大寿刚从敌营杀回,对敌营的实情,应当很清楚。本官自然要与他商议……”
“抚帅!”
左良玉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大喝,鲁莽地打断:“抚帅难道没想过,祖大寿会率部投敌吗?”
“不会,不会。祖大寿心怀忠义,之前诈降,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杀出重围,回归我朝,想必不会再糊涂了。”
左良玉直感天旋地转,气得差点晕倒,暗呼普天之下,怎么会有如此天真之人。
急道:“抚帅明鉴,敌营守备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