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如同亿万只毒蜂同时振翅般的“嗡——呲啦——嗡——呲啦——”
的狂乱噪音!
那噪音像沸腾的钢水,无休止地冲击、灼烧着他的听觉神经。
小林大尉那标志性的刻板声音,连同整个无线电通讯网络,仿佛被一只来自幽冥的巨手粗暴地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桥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机舱外下方那一片混沌的大地。
失去地面的精确引导,在这能见度不佳的冬日,他根本看不清下方蜿蜒曲折的山脉中,哪一条是目标峡谷,更无法确定预定轰炸点的准确位置!
他们精心准备的致命一击,瞬间变成了盲人投石!
“队长!
我的通讯也完了!
全是杂音!”
僚机飞行员惊恐的声音夹杂在刺耳的噪音中,断断续续地传来,“‘鹰巢’失联了!
我们怎么办?”
高桥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失去引导,在这片陌生的空域,面对复杂的地形和随时可能出现的防空火力……他猛地一咬牙,对着麦克风嘶吼,声音被噪音切割得破碎不堪。
“保持队形!
保持高度!
继续按原定航向前进!
寻找目视识别目标!
八嘎!
一定要找到那条该死的峡谷!
注意观察下方!
都给我睁大眼睛!”
他的命令在刺耳的干扰噪音中艰难地传递着,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机群失去了方向,如同一群被蒙住了眼睛的嗜血鹰隼,徒劳地在战场上空盘旋、俯冲又拉起,盲目地寻找着那消失在迷雾和噪音中的致命坐标。
炸弹仓门徒劳地打开又关上,宝贵的炸弹没有投下,致命的钢铁乌云,变成了战场上空毫无威胁的摆设。
临津江日军前沿指挥所,设置在距离主攻谷口约三公里外一处相对背风的山坳里。
指挥所是用原木和厚土加固的半地下掩体,内部狭窄、潮湿、弥漫着劣质烟草、汗水和尘土混合的浑浊气味。
墙壁上挂着的作战地图早已被蹭得模糊不清,几部笨重的野战电话机放在简陋的木桌上。
炮兵联队长佐藤中佐,一个身材矮壮、留着板寸、眼神凶狠如鹰隼的老派军人,此刻却像一头被激怒又找不到目标的困兽,在狭小的指挥所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那双沾满泥污的军靴沉重地踩在夯实的泥地上,出沉闷的“咚咚”
声,每一步都踏在周围参谋们紧绷的心弦上。
“八嘎!
八嘎牙路!”
佐藤猛地停下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桌上一部沉寂的野战电话,那眼神仿佛要把它烧穿。
他猛地抡起拳头,狠狠砸在铺着地图的木桌上,震得桌上的铅笔和墨水瓶都跳了起来,“炮兵观测所!
炮兵观测所!
这里是‘磐石’!
听到没有!
立即报告目标修正参数!
我需要参数!
支那军的机枪火力点坐标!
他们的迫击炮阵地!
把坐标给我报上来!
马上!
否则我的炮弹怎么砸到他们头上?!”
电话听筒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那不是线路中断的忙音,而是一种彻底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仿佛电话线的那一端,连接着的不是前沿观察哨,而是无垠的宇宙真空。
“报告联队长!”
一个通讯兵脸色惨白地从角落里那部吱嘎作响的无线电设备旁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
“所有频率……所有频率都完了!
全是……全是鬼叫一样的噪音!
像……像无数个坏掉的收音机同时在号丧!
我们……我们和观测气球,和所有前线观测哨,和航空兵引导……全都失联了!
根本听不到任何指令!
一点都听不清!”
“废物!
一群废物!”
佐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暴跳起来,冲到通讯兵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检查设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