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海风卷过特鲁克环礁最高处那座钢筋水泥浇筑的雷达站,带着咸腥,也带着一种金属被阳光暴晒后特有的焦糊气味,钻进了每一个缝隙。
天线阵在碧蓝得刺眼的天空下缓缓旋转,出低沉而单调的嗡鸣,仿佛某种巨兽沉缓的呼吸。
雷达操作员小陈,一个脸颊上还带着川南红血丝印记的年轻小伙,用力眨了眨涩胀、布满通宵未眠红丝的眼睛。
视线重新聚焦在面前那个微微绿、呲呲作响的荧光屏上。
屏幕像一口深井,幽幽地吞噬着光线。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习惯性地在冰冷的金属面板上敲击着,指节粗大,布满常年与机器打交道磨出的硬茧。
昨夜的后半夜尤其难熬,海面上异常的平静似乎预示着风暴,此刻他的神经像绷紧的弓弦。
突然,那一片代表永恒背景噪波的细小雪花点深处,几簇微弱的、几乎要融入背景的绿色光点悄然浮现。
它们并非静止,而是以一种极其规律、带着明确方向性的轨迹,缓慢却坚决地,朝着代表特鲁克环礁主岛的那个中心坐标点,一个用红色油笔画得歪歪扭扭的小圆圈不怀好意地移动过来。
小陈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猛地瞪圆了,像濒临炸裂的灯泡,瞳孔在瞬间缩紧。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战栗感“唰”
地从尾椎骨直冲上天灵盖,汗毛根根倒竖。
他布满老茧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放在操作台边沿、那个印着大红双喜字的旧搪瓷缸子,那是他参军时从老家带来的唯一物件,茶水滚烫,带着劣质茶叶的苦涩味道。
缸子被攥得出轻微的、不堪重负的金属摩擦声。
滚烫的茶水泼溅出来,褐色的液体泼了他半条军裤腿,湿漉漉、滚烫地贴在皮肤上,他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钉在那该死的荧光屏上。
“龟儿子些!”
一声变了调的、用尽全身力气的嘶吼猛地从他喉咙里炸开,浓烈的川西口音在狭窄的雷达站里撞出回响,刺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当真来咯!
日他先人板板的,好多!
敌机……不!
是舰!
舰队!
大舰队!
东北方向!
距离……距离一百八十海里!
度……度十七节!
正朝我们扑过来!
龟儿子些当真来咯!”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兴奋而颤抖、撕裂,像一面破锣。
墙上的通话器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就出了急促的、尖锐到刺耳的蜂鸣。
下一秒,一个异常沉稳、带着同样厚重西南腔调的声音,像一块沉甸甸的岩石,压过了蜂鸣,清晰地撞在雷达站每一个人的耳膜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各就各位!
全体进入战斗岗位!
炮位装弹,引信设定!
一级战备!
重复一遍,一级战备!
狗日的送上门来了,给老子往死里打!”
这声音属于岛防司令官,一个从川军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此刻,他声音里压抑的暴烈杀气,足以让空气冻结。
命令如同无形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整个环礁的平静。
尖锐的防空警报凄厉地拉响,撕裂长空,仿佛濒死巨兽最后的咆哮。
士兵们从掩体、从坑道、从伪装网下涌出,像一道道奔涌的钢铁洪流。
沉重的炮闩被哗啦一声拉开,粗大的、涂着暗绿色防锈漆的炮弹被机械臂托起,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沉默地滑入黑洞洞的巨大炮膛,金属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咔哒”
声。
隐蔽在天然岩洞深处、人工开凿加固的坚固炮垒中的岸防巨炮,仿佛沉睡的远古巨兽,在钢铁的碰撞和口令的吼声中缓缓苏醒。
炮管在液压装置的驱动下,沉重地、一寸寸地抬高,黝黑的炮口无声地指向蔚蓝大海与苍穹交界的地平线,那里,死亡正汹涌而来。
海面上,一支庞大的舰队正破浪前行。
被簇拥在中央的,是几艘身躯臃肿、行动笨拙的运输船,像一群待宰的肥猪。
它们周围,涂着土黄色迷彩的驱逐舰如同警惕的狼群,灵巧地穿梭着,舰艏劈开墨绿色的海水,留下翻滚不息的白沫。
旗舰“雪风”
号驱逐舰的舰桥上,身材矮壮、留着仁丹胡的海军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