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启慢慢俯身,把蔡锷睁着的眼睛合上。
手指擦过对方眉骨时沾到一点湿意,不知是汗是泪。
他直起腰时军装前襟还留着几道褶皱,那是被临终攥出来的痕迹。
"
督军…"
副官捧着军帽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外间走廊上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啜泣声,几个年轻军官哭得肩膀直抖。
唐启整了整衣领,铜纽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份北洋政府的文书,扫了眼内容——是冯国璋提议各自而治的休战协议。
纸张在手中慢慢皱成一团,最后"
刺啦"
一声裂成两半。
"
传我命令。
"
他的声音沉得能拧出水来,"
西南辖区所有政府机关、军营、学校,降半旗七日。
四九城那边…"
说到这里顿了顿,想起蔡锷生前最讨厌排场,“公祭要办,但要注意破坏分子!”
副官刚要转身,又被叫住。
"
给龙骧老大人电报,让他连夜从长沙区北京主持工作。
再通知各军政长官,前来武汉奔丧。”
走出病房时,斜阳正透过梧桐叶在走廊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唐启在拐角处突然刹住脚步,拳头狠狠砸向墙面。
"
咚"
的一声闷响,震得墙灰簌簌落下。
几个穿白大褂的吓得贴墙根溜走,只剩副官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督军,松坡先生的后事…”
"
用楠木棺材。
"
唐启甩了甩生疼的手关节,"
先暂放在武汉行营,等打完西北…"
后半句突然哽在喉咙里。
他摸出烟盒又塞回去,想起蔡锷最烦人抽烟,去年还把他珍藏的雪茄全扔进了滇池。
暮色渐浓时,唐启独自站在江边码头。
对岸的武昌城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一艘挂着英国旗的商船正灰溜溜地往下游逃。
"
报告!
"
副官的粗嗓门打断了他的思绪,“龙老大人到了,在行营等您。”
龙骧是半夜两点到的,唐启在作战室里盯着沙盘,手里转着支红蓝铅笔,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把门带上。”
"
松坡先生…"
龙骧的音腔比平时更重,眼睛红得像熬了三天夜。
"
莫提这个。
"
唐启"
啪"
地折断铅笔,红蓝两截同时掉在沙盘里,正好插在冯国璋和张作霖的势力范围上。
“从今天起,你全权负责四九城工作。”
龙骧刚要推辞,就见唐启从文件堆里抽出份名单拍在桌上。
纸页边沿还沾着茶渍,显然是反复翻阅过的。
"
这些是松坡生前拟定的建设方案,铁路、电厂、钢铁厂…"
他的手指在"
武汉长江大桥"
几个字上重重一划,“你来落实。”
“那督军您…”
"
我兼北伐军总司令。
"
唐启转身推开窗户,四月的夜风裹着江腥味灌进来,吹乱了满桌文件。
"
三个月内解决阎锡山,半年平定西北。
"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明早吃什么,而不是调动五十万大军。
龙骧突喉头动了动,最终只是立正敬礼:“属下明白。”
天亮前下起了小雨。
唐启站在西山临时灵堂里,看着雨水顺着青瓦屋檐滴成珠帘。
蔡锷的遗像摆在正中,相片里的目光依然锐利如刀。
香炉里的三炷清香已经燃到根部,灰白的香灰弯成欲坠的弧度。
"
报告!
各军政长都到齐了!
"
副官的大嗓门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唐启最后看了眼遗像,转身时军靴在地砖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会议厅里将星云集,却安静得能听见怀表走针的声音。
他走到巨幅作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