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的春天来得比往年都晚,三月的风里还裹着腊月的寒气,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郑开文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前,望着远处北洋军的营帐连绵起伏,他搓了搓冻得红的手,呵出的白气在晨光里转瞬即逝。
"
军座,第八军送来的坦克又坏了一辆。
"
参谋长王德彪踩着泥泞走过来,军靴上沾满了黄褐色的泥浆,“现在能用的就剩七辆了。”
郑开文没吭声,只是眯起眼睛。
远处北洋军的炊烟升得老高,十五万人的早饭,那烟柱粗得像要捅破天。
他这边呢?五万人,连伙夫和文员都算上,每个人分到的口粮还不够塞牙缝。
昨天夜里,他听见伙房那边有动静,过去一看,是三个小兵在偷啃生土豆,见了他吓得直哆嗦。
"
军座,咱们真要打?"
王德彪压低了声音,西南口音在寒风里打着颤,“吴佩孚那狗日滴可有十五万人马…”
郑开文突然笑了,笑得王德彪心里毛。
"
五万对十五万,优势在我。
"
他说这话时,看见远处山坡上有个北洋军的哨兵在跺脚取暖,那动作活像只冻僵的鹌鹑。
指挥所里,几个参谋正围着沙盘争吵。
沙盘是昨天用木板和泥巴临时做的,聊城的轮廓歪歪扭扭,像块了霉的烙饼。
郑开文一进来,争吵声戛然而止。
他注意到沙盘边上放着半碗冷掉的稀粥,碗底沉着几粒没煮开的米。
"
报告军座!
"
年轻的通讯兵小李子突然冲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北洋军…北洋军派人来了!
说是要投降!”
帐篷里静得能听见外面旗杆上的绳子拍打旗杆的声音。
郑开文觉得耳朵里嗡嗡响,像是有人在他脑袋里敲锣。
投降?吴佩孚那老狐狸要投降?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配枪,冰凉的铁疙瘩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来的是个瘦高个的北洋军官,穿着笔挺的军装,领章擦得锃亮,跟郑开文这边满身泥点的兵形成鲜明对比。
那人递上一封信,郑开文接过来时,闻到信纸上淡淡的檀香味,这他娘的在战场上哪来的檀香?
信是吴佩孚亲笔写的,字迹工整得像刻出来的,不愧是考过秀才的北洋之虎。
郑开文读着读着,觉得喉咙紧。
吴佩孚在信里大骂日本人,说袁大头勾结倭寇卖国,说自己早有投奔西南之意…最绝的是,这老小子愿意让出聊城,只求一条生路。
"
你们吴大帅,"
郑开文把信折好,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涩,“说要投降,可有凭证?”
那军官挺了挺胸脯:"
我们大帅说了,明日亲自来降,只求郑军长给弟兄们一条活路。
"
他说"
活路"
两个字时,眼睛瞟向帐篷角落里那碗冷粥,喉结动了动。
军官走后,郑开文把信往桌上一拍,泥点子溅到了沙盘上。
"
你们信吗?"
他环视众人,“吴佩孚那老狗日的要投降?”
王德彪挠了挠三天没洗的头:“军座,这事儿透着邪性。
那老小子手里可有十五万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咱们淹死…”
"
邪性?"
郑开文冷笑,"
我看是他娘的黄鼠狼给鸡拜年!
"
他走到沙盘前,盯着代表北洋军的那一堆小木块。
十五万啊,就是十五万头猪,抓三天也抓不完。
夜里下起了小雨,郑开文躺在行军床上翻来覆去。
天蒙蒙亮时,哨兵来报,说看见北洋军那边有动静。
郑开文一骨碌爬起来,连外套都顾不上穿就冲了出去。
雨已经停了,但雾气浓得化不开,像是老天爷往战场上倒了桶浆糊。
雾气里渐渐显出一队人影。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矮壮汉子,双手被麻绳绑着,走得却昂挺胸。
郑开文眯起眼睛,是吴佩孚!
那老小子真来了!
吴佩孚走到离郑开文十步远的地方停下,突然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