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的倒下一片,有个伤兵捂着肚子在泥地里打滚,肠子从指缝里漏出来,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粉红色。
冲到一半时,王德顺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
低头看是半截断臂,还死死攥着杆滇一式步枪,看绑腿是第三连的人。
他胃里一阵翻腾,却听见小李子在后头带着哭腔喊:“班长!
大炮哥中弹了!”
赵大炮仰面躺在血泊里,胸前三个枪眼汩汩往外冒血。
他那挺宝贝滇一式机枪歪在一边。
"
狗日的北洋"
赵大炮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涌出股血沫,"
替老子多杀几个"
话没说完就断了气,眼睛还瞪着灰蒙蒙的天空。
王德顺红着眼抓起赵大炮的机枪,现麦田尽头北洋军的铁丝网后头,有个军官模样的人正在指手画脚。
他屏住呼吸瞄准,扣下扳机的瞬间,那军官的望远镜突然炸成碎片。
是藏在侧翼的西南军狙击手抢先开了火。
那北洋军官捂着血淋淋的脸栽倒时,王德顺分明听见对面阵地传来一阵骚动。
"
他们乱喽!
冲啊!
"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残存的百十号人嚎叫着起最后的冲锋。
迫击炮小队正在向前面的壕沟射炮弹。
王德顺看见有个北洋军的机枪手突然调转枪口,朝着自家的士兵扫射,紧接着整条战线像雪崩似的开始动摇。
等他们终于冲进北洋军战壕时,现好些尸体都有枪眼。
傍晚时分,王德顺拖着条伤腿靠在保定火车站的水泥月台上。
车站顶棚被炮弹掀了大半,夕阳从破洞漏下来,照在他缴获的军官怀表上。
表盖里嵌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个穿学生装的年轻姑娘。
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是肃清残敌的动静。
小李子捧着个铁皮罐头凑过来,嘴唇干裂得出血:“班长,炊事班找到些北洋军的牛肉罐头”
王德顺刚想说话,突然听见月台另一头爆出一阵欢呼。
原来是有几个北洋军的军官举着白旗从调度室里钻出来,领头的竟是个佩戴少将衔的,后来才知道,这是曹锟的参谋处长,早就和西南那边眉来眼去多时了。
夜色渐浓时,蔡锷骑着马进了车站。
将军的军装下摆被子弹撕开了道口子,可眼睛亮得吓人。
他站在月台上对残兵们讲话,说冯国璋带着残部往北京跑了,保定城里还有小股敌人在负隅顽抗。
"
弟兄们再坚持最后一夜,"
将军的声音沙哑却有力,“明日总攻,直捣黄龙!”
王德顺望着车站外烧红的夜空,想起赵大炮临终时瞪着的眼睛。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表针停在三点十八分,大概是被炮弹震坏的。
后半夜下起了小雨,王德顺被安排在火车站钟楼警戒。
从这高处望出去,能看见保定城里零星的灯火和更远处北洋军溃逃时点燃的车辆。
潮湿的风送来血腥味和焦糊味,混着不知哪具尸体上飘来的粪臭,这是战场上最寻常的气味。
小李子抱着枪在角落里打盹,钢盔歪在一边露出青涩的鬓角。
王德顺想起自己第一次打仗也是这个年纪,那会儿大清还没亡呢。
革新派是乱党,多少像赵大炮这样的老兵油子说没就没了,活下来的反倒成了稀罕物。
天蒙蒙亮时,城里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
王德顺摇醒小李子,两人趴在垛墙后观察,现北洋军的溃兵正从北门涌出,有些连武器都扔了。
更奇怪的是,城里居然升起几处白旗,后来才知道,是曹锟的嫡系部队临阵倒戈,把冯国璋的部队给缴了械。
"
班长!
快看!
"
小李子突然指着东南方尖叫。
王德顺眯起眼睛,看见晨雾中隐约有支队伍在向城里运动,刺刀在晨曦中连成一条闪烁的银线,是第一军的主力到了!
几乎同时,城里爆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无数百姓涌上街头,有人甚至放起了鞭炮。
王德顺突然觉得腿上的伤不那么疼了。
他摸出怀表想看看时间,才想起表已经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