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自三年前双目开始模糊以来,她写字全凭手感与记忆。医生说她将彻底失明,可她不在乎。她说:“只要还能握笔,我就还能记名。”
但这滴血……太像一种召唤。
她闭目凝神,轻声问:“是你吗,招娣?”
无人应答。
可风起了,灯焰摇曳,投在墙上的影子竟缓缓聚拢,形成一行虚幻的字迹:
>“下一个,是北岭孤儿院。”
映雪猛地睁眼。
北岭?那是三百里外的官办育幼之所,专收战乱遗孤。去年曾有人提议让她去讲学,但她因病推辞。据说那里条件极差,冬无暖炕,夏无蚊帐,每年都有孩子病亡,尸身草草掩埋,连姓名都不录进生死簿。
“难道……那里的亡魂也想找我说话?”她喃喃。
阿禾这时匆匆跑来:“师娘!刚收到快报,北岭昨夜突发大火,三十多名孩童被困,目前仅救出七八人……其余……恐怕……”
映雪浑身一震,手中笔啪地折断。
三十多条命,又要无声湮灭?
她猛地站起,哪怕眼前已有些模糊,仍坚定下令:“备马。我要亲自去北岭。”
“可您身体……”阿禾惊慌。
“正因为我快看不见了,才更要赶在彻底黑暗前,多记几个名字!”她厉声道,“传信沿途驿站,调集所有曾受《听亡录》感召的义士??医生、教师、画师、说书人,统统前往北岭!我要在那里建一座‘忆堂’,让每一个死去的孩子,都有画像、有生平、有名字被人日日呼唤!”
阿禾含泪点头,转身奔去安排。
暮色降临,映雪立于门前,遥望北方。
她知道,这一去,或许再难归来。她的视力已如残烛,体力亦大不如前。但她的笔不能停,她的嘴不能闭。因为她早已明白??
亡者不死,唯名不灭;
而她,便是那执灯之人,行于阴阳交界,只为将一个个名字从深渊中打捞上来,晾晒于阳光之下。
夜风拂面,她仿佛听见千千万万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映雪……映雪……你还记得我吗?”
她仰起头,嘴角扬起笑意,轻声回应:
“记得。我一直都记得。”
马蹄声起,踏破黄昏。
长明灯在她身后静静燃烧,火光中,似有无数小小身影并肩而立,目送她远行。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岭废墟之上,焦木之间,一朵白色小花正从灰烬中钻出,花瓣纤弱,却倔强绽放。
风过处,花蕊轻颤,宛如一声叹息,又似一句低唤:
“我在这里……请写下我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