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悦站在乾清宫东廊尽头,脚边青砖缝里渗出晨露湿气。她没动,也没再开口,只将双手拢在袖中,目光落在殿门垂着的竹帘上。帘子纹丝不动,里头半点声响也无。
安蓉从侧道绕回来,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周采买和红螺已经押到宗人府了,刘四儿还在候着传唤。”她低声说,“咸福宫那边,门上了锁,连茶水都不许送进去。”
清悦点头,没应声。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宁常在带着两个宫女匆匆赶到乾清宫西偏殿门口。她穿着素色旗装,头上只簪一支银钗,跪下时膝盖砸在石板上发出闷响。
“求皇上开恩!”她嗓音发颤,“宜主子一向谨守宫规,断不会做出这等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求皇上明察!”
守门太监探出身来:“主子正忙着,诸位请回吧。”
“我们不走!”郭贵人跟着跪下,眼泪已经淌下来,“宜妃娘娘待我们不薄,如今遭此大难,我们岂能袖手旁观?求您通禀一声,就说我们愿意当面对质!”
旁边一个答应也跟着磕头,额头撞在地上砰砰作响。
清悦远远看着,嘴角微微一动。安蓉递过纸笔,她摇头:“不必记名字,只记她们说了什么。”
“她们说……”安蓉压低声音,“宜妃从未插手调度,账目混乱是档房失职;还说永和宫近来权柄太重,怕是有意借机打压他人。”
清悦听完,只说了句:“那三月初五的事,怎么没人提?”
安蓉一怔。
“若真觉得冤枉,早该问了。拖到现在才哭喊申冤,图的是情分,还是自保?”
话音刚落,赵德全从殿内出来,手里捧着一份黄绫卷宗,脸色沉得像天边乌云。他走到台阶前,扬声道:“皇上口谕——诸位主子请回。此案已交宗人府彻查,未经宣召,不得擅近乾清宫一步。若有搅扰圣心者,按宫规处置。”
众人顿时僵住。
宁常在还想张嘴,郭贵人拉了她一把,两人互相搀扶着退下,脚步踉跄。那个磕头的答应起身时腿软,差点摔倒。
清悦望着她们背影,直到拐过月华门才收回视线。
赵德全走过来,站在她身侧,语气放低了些:“主子,这时候您要是进去说一句,皇上心里也有个数。毕竟证据都是您一手理出来的。”
清悦看着他:“我说什么?”
“比如说……这事牵连不小,宜妃纵未亲为,底下人办事也脱不了干系。”
她摇头:“我呈上的每一页纸,都只有花押、签收、登记时间。没有一句猜测,更无一字添油加醋。是非如何,皇上自会决断。”
赵德全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等等。”清悦叫住他,“张禄带到了吗?”
“刚押进来,在外头候着。皇上还没召见。”
“让他先歇口气。马厩一夜,未必吃得消。”
赵德全看了她一眼,没多问,走了。
日头渐渐高了,乾清宫内外却静得出奇。往常穿梭不停的太监们此刻都缩在廊下,连咳嗽都不敢大声。唯有西偏殿方向偶尔传来几声低语,又被迅速压下去。
清悦慢慢往西侧回廊走去。那里光线偏暗,墙根下摆着一口旧铜缸,盛着雨水。她靠着柱子站定,视线越过庭院,能看见咸福宫的方向。
安蓉轻声问:“要不要回永和宫等消息?”
“不急。”
“可胤禛那边……”
“他会明白。”清悦打断她,“有些事,不必亲眼看见才算数。重要的是,规矩能不能立得住。”
正说着,一阵风掠过,吹得檐角铜铃轻晃。远处传来一声低喝,像是侍卫在驱赶某个靠近的宫人。
清悦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淡绿衫子的身影被拦在甬道口——是李常在。她似乎想往前走,却被两名蓝翎侍卫挡住去路。她站着不动,手攥着帕子,最后低头退了。
安蓉叹了口气:“这些人,先前不敢得罪宜妃,现在又怕沾上麻烦。”
“谁都不是傻子。”清悦淡淡道,“只是有的人心存侥幸,有的人在等风向。”
她话音未落,殿门终于开了条缝。赵德全走出来,脸色比刚才更白几分。
“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