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处,骨瓷茶杯中深红如血的红茶蒸腾起氤氲热气。
他浅啜一口,深邃的目光穿透缭绕的蒸汽,投向了眼前这间“忙碌不已”的工坊核心区域。
——话虽如此,在冰冷的石质空间内穿梭奔忙的,并非血肉之躯的人类。
是魔像。
它们构成了工坊流动的血液与神经。
有呈现人类外型的,也有像蜘蛛那样长了很多脚的,这些魔像们正忙碌地打扫工坊、整理用具。
“……达尼克阁下。”
一个平静得近乎无机质的声音,自身后阴影中响起,打断了达尼克对这片钢铁丛林的观察。
是Caster,阿维斯布隆。他那笼罩在深色长袍下的身影,仿佛本身就是这工坊的一部分。
“之前让你找的材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全部送到?”他的问题直截了当,没有任何多余的客套。
达尼克放下茶杯,脸上浮现出那标志性的、仿佛精密计算过弧度的笑容。
“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你也知道,现在没法走‘钟塔’那条线了,弄起来比预想的麻烦不少。这点上,我得说声抱歉。”
Caster需要的东西非同小可——用作魔像“内脏”的宝石,覆盖“表皮”的羊皮纸,每一样都要求至少有八百年的历史,而且需求量巨大。
即便是根系遍布全球阴影的千界树一族,找起来也像是在时间的废墟里大海捞针。
魔术协会本部“钟塔”,曾是魔术材料的万能集市。
在那里,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和关系网,别说八百年的东西,一千年的也能轻松搞到。
但自从千界树反叛,这条路就彻底断了。
现在只能靠其他法子:匿名去黑市砸钱,找那些见不得光的渠道,或者去淘换流落在外的藏品。想大量入手又不引起注意,怎么都得花上不少时间。
“行吧,现在到的也勉强够用了。”Caster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关键是剩下的——”
剩下的是宝具。
他引以为傲的A级对军宝具——“王冠.睿智之光【Gole-KetherMalkuth】”。
“那东西一旦召唤出来,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Caster的语调里第一次透出一种属于创造者的、冰冷的执念。
“它会一刻不停地吞噬魔力,胃口大得吓人。所以,‘炉心’——一个能撑得住这种消耗的核心,绝对少不了。”
“我明白它的重要性,”达尼克微微点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探针,“但正因为重要,‘炉心’绝不能随便选。那不是路边捡块石头就能用的东西,它关系到我们整个计划的成败,甚至我们的生死。必须慎之又慎。”
Caster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是我……有点着急了。”他承认道,那厌世者的理性暂时压过了创造者的冲动。“这样,我先把手头有的部分做完,把‘炉心’之外的东西都准备好,调整到随时能接上核心的状态。”
“需要多久?”达尼克追问。
“如果魔力供应没问题,材料也跟得上,”Caster略作思考,“大概三天。”
“……好,时间够了。辛苦你了。”达尼克起身,身影无声地融入通道的阴影,如同一个决策已定的幽灵悄然离去。
就在达尼克身影消失的刹那,一位抱着几乎要淹没他瘦小身躯的羊皮纸与宝石匣的少年,步入工坊。
罗歇.弗雷因.千界树,年仅十三岁。
“老师,”少年的声音带着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敬意,“东西都送来了。”
“很好。”Caster转过身,面具下的目光扫过那堆珍贵的素材,“别耽搁了,立刻开始,准备大量制作。”
“是!”罗歇的声音清脆而充满干劲,眼睛亮晶晶的,像追着太阳的向日葵一样紧盯着自己的从者。
这绝非寻常的主从图景。
如果从者生前是高高在上的王,御主或许会放低姿态,用臣下的礼节来伺候,免得触怒对方的骄傲。
但Caster阿维斯布隆——生前既不是王侯,也不是骑士。他只是一个哲学家,一个体弱多病、厌恶人群的普通魔术师。
然而,看看他们俩各自走过的路,这“颠倒”的关系却显得再“合理”不过。
罗歇·弗雷因·千界树,出身于人偶工学领域小有名气却行事诡谲的弗雷因家族。
这个家族奉行着扭曲的传承之道:婴儿一落地,就直接丢给魔像照顾。
在长到能承受刻印移植的年纪之前,他们就像被关在钢铁打造的育儿箱里,没见过父母的脸,没感受过人情冷暖。
教会他们认识世界的,是关节转动的咔哒声、是魔力回路的嗡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