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就在他将注意力从头顶收回,试图评估地势时,意识却被一股从地面深处涌出的低沉轰鸣所攫取。
不是幻听,也非机械的震动。
而是如同沉眠的巨兽在幽暗中翻身般的呢喃——那种来自世界骨架的轰响,带着令人发毛的共鸣,逐渐填满他的感知。
他猛然低头望去。
眼下,是一座前所未见的“都市”。
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城市,而是某种建筑生态群。远远看去,它既像是人类文明的产物,又像是自岩层间自然长出的蜂巢构造。
无数建筑像是彼此寄生、彼此支撑的器官,蔓延交错,密度极高,错落层叠,其错综程度远远超出他对伦敦地上构造的理解。
那些建筑并非静止。
他清楚感知到——每一栋建筑物都像拥有自己的“心跳”。
那并不是比喻。
在魔术师的感应下,每一幢楼体都发散着活性的魔力波动,且与钟塔教学楼所用的“教育型魔术式”属于相同的源流。
这座都市本身正如钟塔那般,是个巨大的“结构式术式”——只是规模更大、密度更高,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任何魔术工坊。
“……原来如此。”他喃喃。
如果说钟塔是一座由知识构建的“机关之都”,那么此处,则是由采掘与深渊搭建的“术式实体”。
这不是普通的都市,而是一种活着的魔术结构。
在某种意义上,这里不是“建成”的,而是“召唤”出来的。
一座以整个魔术社会之下层为基础而设立的巨大异界殖民地。
这座都市并非为人而建。或者说,人类不过是在这结构中寄生的一环罢了。它运作的逻辑,追随的法则,已经超脱了“生活”的范畴。
埃尔梅罗二世感到背脊微凉。
这片都市的存在,其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构筑中的神秘。
它没有名字,或者说,它的“真名”仍在生长、构建之中。而他不过是误入其中的一名“观察者”。
——或者,是待祭之人?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眯起眼,俯瞰那座魔力脉动如潮汐的地下都市。
耳边轰鸣未止,脚下高塔微颤。
“对了……你是第一次来到采掘都市吧……”
拐杖在石板地面敲击出钝响,老人转过身来,锐利的目光如老鹰俯瞰山谷般锁定韦伯·维尔维特。
那一刻,埃尔梅罗二世觉得自己仿佛被看穿了三重皮肤、七层心脏,只剩一缕仍在思索的灵魂,暴露于苍白冷光之下。
老人胸前垂挂着三圈银质项链,饰以深色矿石与冷玉雕饰,层层叠叠地搭在法袍上。
枯枝般的十指上,各自戴着两枚宝石戒指,颜色浓郁,切割极佳,却毫无装饰性之美。
它们就像……
装点在尸体上的饰品。
如果不是身上仍有微弱却固执的魔力在流动,单凭这幅外貌,旁人或许真会误认这是一具从大英博物馆逃出来的法老木乃伊,披上了贵族的外袍。
但那从骨骼深处传来的压迫感——沉默的意志与禁欲的执念——却无从忽视。
这便是:
尤利菲斯阁下——
卢弗雷乌斯·娜泽莱·尤利菲斯。
钟塔“降灵科”的主宰者,古典魔术的守护者,亦是与埃尔梅罗二世完全对立的存在:
正统中的正统,贵族中的贵族。
“嗯。”韦伯轻轻点头,“我是第一次。毕竟,过去根本没有任务或研究需要我亲临‘灵墓阿尔比恩’。”
他顿了顿,随即补充:
“……不过,我并不否认,有些人的意见是有道理的——认为这里,才是钟塔‘原初的姿态’。”
“在某种意义上……时间在这里是静止的……”
老人声音低沉、缓慢,仿佛与周围地底构造共鸣似的,“如果将魔术师理解为朝向‘过去’的向量……那么,认为这地底才是正途之所在……并不奇怪……”
他说着,竟忽然迈步向前。
尽管拄着拐杖,他移动得快得惊人。那种步伐既非急迫,也非焦躁,而是一种不容滞后的自信,仿佛时间的流动都该为他让路。
螺旋状的阶梯通往下层,一扇古铜铸成的大门早已敞开。随着他们步入其中,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有如体育馆般巨大的内部空间。
头顶高悬着数百盏悬浮的魔灯,冷白的光芒宛如剖开岩层的刀刃。
而地面上——则是一个巨大的、正在运作的魔术机构核心。
这里的人,不是“普通人”。
他们是魔术师、学者、咒术工程师……以及数量惊人的魔偶。
那些魔偶并非初级仿生品,而是高等级、具备独立判断力与魔力操控回路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