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
窗外的蝉鸣聒噪不休,衬得殿内愈发静谧。
朱雄英正与父亲朱标对坐弈棋。他落子极慢,小小的身子陷在宽大的椅子里,神情专注,仿佛这黑白方寸之间,便是整个天下。
“英儿,你这步棋,走得有些险了。”朱标温和地提醒道,在他看来,儿子为了吃掉他一角,暴露了中腹的大片空虚。
朱雄英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见底,他没有解释,只是轻轻一笑:“父亲,有时候,舍弃一些看似重要的东西,是为了围猎更大的目标。”
话音刚落,一名东宫侍卫急匆匆地从殿外跑了进来,神色慌张,手中高举着一个用火漆密封的竹筒。
“殿下,太子殿下!南海总督府,八百里加急!”
朱标的心猛地一沉,棋盘上的胜负瞬间被抛诸脑后。他知道,不是天大的事情,吴祯绝不会动用最高等级的急报。
侍卫将竹筒呈上,朱雄英平静地接了过来,熟练地掰开火漆,抽出一卷薄薄的信纸。
朱标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只见儿子的目光在信纸上缓缓移动,那张稚嫩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看的不是一份可能关乎成败的军报,而是一篇寻常的文章。
“英儿,如何?”朱标忍不住问道。
朱雄一字不落地看完,将信纸轻轻放在棋盘上,推到父亲面前。
“父亲请看。”
朱标一把抓过信纸,越看脸色越是凝重,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信中,吴祯将岭南面临的瘴气、补给、以及地方士绅软抵制的三大困局,描述得淋漓尽致,字里行间充满了武将面对复杂政局时的无力与焦灼。
“岂有此理!”朱标看完,一掌拍在棋盘上,棋子震得四散飞溅,“这些地方大族,蛀食国之根基,竟敢如此阳奉阴违,暗中作祟!”
他看向朱雄英,忧心忡忡地说道:“英儿,你当初就不该让吴祯以安抚为主。对付这些地头蛇,就该用雷霆手段!如今工程受阻,将士病倒,这可如何是好?”
朱雄英没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小手,将散落的棋子一颗颗捡起,重新放回棋盒中。他的动作不急不缓,仿佛在整理混乱的思绪,又像是在告诉父亲,眼前的乱局,尚在掌控之中。
“父亲,您觉得,这些岭南士绅,最怕的是什么?”朱雄英忽然问道。
“自然是怕朝廷的天威!”朱标不假思索地回答,“怕锦衣卫的刀,怕燕王叔的炮!”
“不。”朱雄英摇了摇头,眸光深邃,“他们真正怕的,是那座海军基地建成后,他们赖以为生的走私海贸会被彻底断绝,他们盘踞百年的‘土皇帝’地位会被彻底动摇。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所以,他们才会用尽一切手段来阻挠。”
“如今我们若是动用刀兵,看似解了一时之气,实则正中他们下怀。”朱雄英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他们巴不得我们大开杀戒,如此一来,便可煽动民意,说朝廷残暴不仁,让整个岭南与我们离心离德。到那时,基地就算建成,也是一座孤岛,永无宁日。”
朱标听得愣住了。他没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竟能将人心剖析得如此透彻。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朱雄英拿起一颗白子,轻轻落在棋盘天元的位置,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们既然因利而反,那我们就用更大的利,来让他们主动归附。”
“他们不是土皇帝吗?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从‘土’皇帝,变成‘金’皇帝。”
朱雄英的嘴角,勾起一抹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冰冷而自信的弧度。
“父亲,孩儿要奏请皇爷爷,启动‘皇家海洋贸易总公司’的‘南海开发计划’。我们将这座海军基地的部分专项股份,定向对岭南士绅发售。”
“什么?!”朱标被儿子这石破天惊的想法,骇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把总公司的股份,卖给他们?这……这岂不是引狼入室,让他们染指国家命脉?!”
“父亲,这不是卖国。”朱雄英的眼神亮得惊人,“这是给他们套上一根用黄金打造的缰绳。他们入股的,并非总公司的决策权,而是南海基地的项目分红权。”
“他们可以用土地、矿山、船队来入股。一旦他们成了这个项目的股东,基地的成败,便与他们的身家性命牢牢捆绑在了一起。到那时,不用我们催,谁敢阻挠工程,他们自己就会第一个跳出来,把对方撕成碎片。”
“至于走私……”朱雄英冷笑一声,“所有入股的家族,都将获得总公司特许的‘南海贸易凭证’。有朝廷的无敌舰队保驾护航,去做正大光明、利润百倍的生意,谁还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干那些偷偷摸摸的勾当?”
“这是一场阳谋。”
“我把一座金山摆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路只有两条。一条,是上船,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