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阵仗!”阎老西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下巴上的短须。望远镜里,那片红光如同怪兽吞吐的火焰。
“听动静,西面、南面都动了真格的!八路……这是要玩命啊!”
“筱冢的电话线怕是要打爆了。”心腹幕僚低声道,脸上看不出是忧是喜。
“哼!”阎老西放下望远镜,坐回太师椅,端起盖碗茶,吹了吹浮沫,眼神却锐利如鹰。
“发疯?那是肯定的!告诉孙、王他们,给老子把防区守得铁桶一般!一只耗子也别放过去!”
他呷了口茶,语气斩钉截铁:“没有我的亲笔手令,谁敢动一兵一卒,老子毙了他!坐山观虎斗,就要坐得稳!让日本人和八路,在太原城下,把血流干!流得越多越好!”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太原的位置,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那红光映在他眼底,仿佛不是战火,而是两败俱伤的美景。
………
黄山云岫楼。
侍从室主任脚步匆匆,将一份刚译出的密电呈上:“委座!军统急电!太原方向,拂晓五点整,八路军西线、南线同时发起总攻!
攻势极其猛烈,日军西城门告急,城南防线动摇!并收到情报,筱冢已急电华北方面军,疯狂呼叫航空兵支援!
这几乎是毫不掩饰的,似乎也是在吓唬八路军!”
常凯申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山城渐渐褪去的夜色。
他沉默着,肩背线条绷得笔直。那隐隐传来的、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的炮火回音,似乎敲打在他的心上。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电报,目光飞快扫过“总攻”、“猛烈”、“告急”、“航空兵”、“吓唬”等字眼。
“娘希匹……”
他低声骂了一句,语气复杂难辨,“动作真快……也真敢打!”
他放下电报,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
“八路此番倾巢而出,是志在必得,还是……”
他像是在问侍从室主任,又像是在问自己,“筱冢这条疯狗,被逼急了,会不会反咬一口,把八路主力耗在太原城下?”
侍从室主任垂手肃立:“戴局长判断,八路准备充分,战术突然,日军措手不及,城防岌岌可危。
筱冢虽困兽犹斗,但援兵被死死拖住,若无强力外援,太原……恐难久守。”
常凯申踱了两步,停在巨大的全国地图前,目光紧紧锁住晋地太原。
他眼神闪烁,有对日军即将遭遇重创的隐隐快意,但更深沉的,是看到对手力量急剧膨胀带来的强烈不安。
“阎佰川那边呢?”他忽然问道。
“阎长官严令晋绥军各部固守防区,不得擅动。言明……坐观其变。”
“哼!老狐狸!”常凯申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沉默片刻,仿佛在权衡利弊。最终,他转过身,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电告二战区,重申前令!各部务必恪守防区,严密戒备!未得明令,不得擅自卷入太原战事!一切行动,待战局明朗后再议!”
“是!”侍从室主任立刻应道。
“还有,”常凯申补充道,眼神锐利如刀,“告诉雨浓,太原城内外的每一丝变化,八路的每一个动作,日军的每一分挣扎,我都要知道!
情报,要像蛛网一样密布!此战,关乎华北乃至全国之未来格局,不容丝毫懈怠!”
“明白!卑职立刻去办!”侍从室主任躬身退出。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有远处隐约的炮火声仿佛透过厚重的墙壁渗入。
常凯申独自站在巨大的地图前,身影在晨光熹微中显得有些孤寂。
他凝视着太原那个点,眼神深处,翻涌着对这场即将改变华北力量对比的惊天之战,最深的忌惮与最冷的算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