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觉。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部直通华北方面军的红色专线电话。
西面和南面传来的爆炸声浪一波强过一波,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墙上的地图簌簌抖动。
“将军!”南山秀吉声音发紧,“西城门报告,八路军坦克已抵近护城河!南线多处阵地告急,敌军攻势极猛!”
筱冢猛地吸了一口气,肺部火辣辣地疼。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最后一丝理智被绝望吞噬。
他一把抓起话筒,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话筒几乎要被他捏碎。
“给我接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最高指挥官!立刻!!”他的咆哮嘶哑变形,穿透话筒和震天的炮火。
短暂的死寂后,电话接通。筱冢不等对方开口,所有的恐惧、屈辱、狂怒都化作歇斯底里的吼叫,沿着冰冷的电话线直扑过去:
“太原危急!八路主力正从西、南两翼猛攻!城防部队伤亡惨重!榆次方向被死死缠住!增援……增援被迟滞在路上!”
他急促地喘息,喉骨在皮下滚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航空兵!立刻!马上!命令所有能动的航空大队!不惜一切代价!轰炸太原西、南外围八路军攻击集群!
压制他们的攻势!掩护城防!这是命令!太原若失,整个晋地战局将不可收拾!”
话筒另一端似乎传来冷静的询问或质疑。筱冢一男额头青筋暴跳,几乎要将话筒砸在桌上。
他强行压下咆哮的冲动,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颤抖,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拜托了!这是……最后的希望!太原……需要空中支援!立刻!马上!!”
吼完最后一句,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挂断电话。
话筒重重砸回机座,发出空洞的回响。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军服,黏腻冰凉。
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望向东南方向——那是曾经太原机场的方位。一股刻骨的怨毒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
“八嘎……方东明!”
筱冢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里淬着毒,“若不是你……若不是你炸毁机场,毁掉我的战机……我何至于此!
何须如此低三下四,向人摇尾乞怜!!”他攥紧的拳头狠狠砸在厚重的橡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文件、烟灰缸跳了起来,碎玻璃和烟灰四溅。
他仿佛又看到那个夜晚,太原机场方向冲天而起的烈焰,照亮了半个夜空,也彻底掐断了他掌握制空权的咽喉。
那份耻辱和切肤之痛,此刻在八路军总攻的炮火中,被无限放大,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南山秀吉肃立一旁,看着司令官因极度愤恨而扭曲的面容,感受着他身体里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绝望与毁灭的气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太原机场被毁这么久了,也一直在重建着,但是终究是没那么快,且他们第一军向大本营重新申请飞机也需要时间。
毕竟他们只是一个岛国,资源有限,更何况大部分都投入到了海军马鹿的身上。
想到这里,筱冢一男又忍不住骂了一句:“该死的海军马鹿!”
南山秀吉不敢回话,低着头,眼神里面透露着担忧。不管此战结果如何,他南山秀吉的前途已经被锁死了,再进一步是不可能的事情。
窗外,八路军的炮火更加猛烈了,那声音不再是远方的闷雷,而是近在咫尺的丧钟,声声敲在司令部每一个人的心上。
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命令能否及时下达?
那些远在数百公里外的航空兵,又能在这决定太原命运的生死时刻,投下多少改变战局的炸弹?
筱冢一男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和他固守的这座孤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
………
克难坡,阎长官官邸。
“长官!太原方向!打起来了!火光冲天!”副官几乎是撞开门冲进来,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惊骇。
阎老西猛地从地图前转过身,几步抢到窗边。
东方的天际,太原方向,一片不祥的暗红正在灰白的晨曦中翻涌,沉闷的滚雷声隐隐传来,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