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仪似乎看出了姜惊鹊眼中的讶异:“书院是老夫教书、躲清静的地方。这里,才是老夫的家。”
刚踏入前院,便有两名中年仆妇迎了上来,对着杨廷仪行礼:“老爷回来了。”然后又对姜惊鹊福了福,其中一人立刻上前,自然地接替姜惊鹊,搀扶住杨廷仪。
“嗯。这是老夫新收的弟子,姜惊鹊,字敏行,纯孝公子。”杨廷仪简单介绍了一句,对姜惊鹊道,“敏行,今晚就住下。杨兴,带小爷去东厢房安置,安置完带到正房用膳。”
“是,老爷。”杨兴应道,又对姜惊鹊躬身,“小爷,这边请。”
姜惊鹊随着杨兴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东厢房,房间宽敞,陈设古朴雅致。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清秀丫鬟,在门口候着。
“小爷,这是您的房间。她名唤素秋,这几日由她服侍您起居,快见过小爷。”
“见过小爷。”丫鬟素秋行礼,低眉顺眼,声音轻柔,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
“有劳了。”姜惊鹊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这种“配陪床丫鬟”,让他颇感不适,但也没有当场拒绝,等过一会儿见了杨廷仪再说。
“小爷先歇息片刻,一会儿小的来叫您晚膳。”
“好。”姜惊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素秋给姜惊鹊上了盏茶,便安静地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精致的瓷人。姜惊鹊试图搭话,素秋也只是恭敬回答,言语间带着标准化的谦卑,透着一种无处不在、刻入骨髓的规矩感。
不一会儿,杨兴来叫姜惊鹊晚膳。
随他到了主厅后,只见杨廷仪换上了一身整洁的深色常服,坐在正厅主位。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八仙桌上,菜肴并不奢华,但摆放得极其讲究布,一丝不苟。
“敏行坐。”杨廷仪指着自己左手边的椅子。
“谢师父。”
姜惊鹊依言坐下,杨廷仪不再开口,提筷子开始用餐,姜惊鹊也不客气,开始吃了起来。期间仆人们开始上菜、布菜、侍立、撤盘,动作轻巧无声,配合默契,宛如排练过无数次的仪式。
整个用餐过程安静、有序,只闻轻微的碗筷碰撞声。素秋安静地站在姜惊鹊身后,适时为他添汤布菜,动作精准得如同尺子量过。
姜惊鹊感觉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参加一场精心编排的礼仪表演,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审视是否符合礼。
这顿饭,吃得姜惊鹊如坐针毡,沉闷而压抑。
姜惊心中却愈发怪异,眼前这位举止端方刻板严肃的老人,和那个在蜀王府灵堂上哭得像个孩子、怒骂起来唾沫横飞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他甚至怀疑,杨廷仪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一个狂放不羁,一个循规蹈矩?
好不容易熬到晚膳结束,仆人奉上清茶。
杨廷仪漱了口,用温热的布巾擦了擦手,这才对姜惊鹊道:“敏行,随老夫到书房。”
姜惊鹊暗暗松了口气,他跟着杨廷仪穿过回廊,来到一处房前,见门楣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字:“守拙”。
推门而入,一股混合着陈墨、旧纸和淡淡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书房很大,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密密麻麻堆满了书籍,正中一张宽大的书案,上面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一方古砚,一块镇纸,都透着主人长久使用的温润光泽。
墙角还有一尊青铜香炉,此刻正冒着青烟。
与格致堂凌乱不同,这里的每一件器物、每一本书籍都仿佛被无形的尺度严格界定过位置,透着一股子近乎刻板的秩序感。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也都是端严的楷书或意境清远的山水,绝无半分狷狂之气。
杨廷仪走到书案后的太师椅坐下,指了指下首一张同样质地的椅子:“坐。”
姜惊鹊依言坐下,目光扫过书案,看到摊开的一本似乎是《周礼注疏》,旁边还有一叠写满批注的稿纸。他心中的割裂感更重了。
杨廷仪似乎看穿了他眼中的困惑,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敏行,老夫既然收了你做弟子,就跟你说说为师的生平,省得你以为拜了个疯疯癫癫的糊涂师父。”
姜惊鹊心头一凛,连忙起身拱手:“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