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客套话。
但接下来,戏肉来了。
杨廷和直言不讳地道出姜惊鹊“锐气过盛”、“行事稍显偏锋”、“根基尚待涵养”,言下之意,于景安虽为良师,然限于地方官位格局人脉资源,恐已难以引导姜惊鹊往上爬。
他自恃身份,以“老朽谬承士林清望”自谦,却隐隐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提出“欲亲为琢磨”,“延此良材美质于杨氏门墙”,并“请”于景安从中劝谕姜惊鹊,使其“改换门庭”,拜入他杨廷和门下为业师!
业师!
在大明朝,读书人的师徒关系等级森严。
业师,是真正有传道、授业、解惑之实,且被士林公认、举行过正式拜师礼,等同于父亲一伦的老师。其地位崇高,远超寻常的“问学”之师或“座主”之师(科举主考官)。
明代儒家伦理强调“师道尊严”,若已有正式业师,再拜其他老师时,需先告知原业师,征得同意后才可拜师,严禁“隐瞒原师、另投他门”,更不可“诋毁原师、吹捧新师”——这类行为被视为“背师忘本”,会遭士大夫群体谴责,甚至影响科举与仕途。
一人一生通常只拜一位业师,更改业师,在士林看来是极为重大的事件,形同“背父弃祖”。
杨廷和此信,措辞再恳切,也掩盖不住那份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容置喙的安排意味。他以当朝首辅致仕之尊、士林泰斗的身份,归根结底只说了一句。
“此璞玉当由我来雕琢,你于景安,该让一让了,把他劝给我。”
“老贼,欺人太甚!”
姜惊鹊一巴掌将信拍在桌上。
于景安站了起来,看着姜惊鹊。
“敏行,杨公致仕前贵为首辅,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拜他为业师,你的仕途一路平坦。信中虽居高临下,但他也有这个资格,他与我师父同一辈分,再怎么对我颐气指使都不算过。”
姜惊鹊摇头:“他比天高,也不能欺我师父,在我看来,他比不过师父。”
倏然,于景安肩头微颤,一声压抑的闷笑从喉间滚出,继而化作纵声长笑——
“哈哈哈哈!好!好!他不如我,哈哈哈。”
这老书生一生恪守理学,此刻却笑得前仰后合,对他而言却是平生第一次如此畅快,杨廷和输给自己了!
于景安抓起信纸抖得哗啦作响,眼底迸出从未有过的锐芒:
“嗤!他看错了我们师徒的风骨!”
楼下的徐氏听着楼上于景安的笑声,内心大喜,以为姜惊鹊向自己家老爷提亲了。
来之前就合计了此事。
但,她合计了开头,没料想中间就拐了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