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理学君子,到底还是看不上女人抛头露面,开始提醒姜惊鹊。
“师父教诲的是。弟子也深知此制可能引人非议。但弟子另有一番思量。”
“哦?说来听听。”
于景安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这些女侍,皆是签了正规雇佣文契的女工。”
“书阁玄衣者,导引阅览,增益书香;二三层青衣者,专伺茶水、铺陈、整理;鹅黄者专司早食餐点。弟子严令,举止需端正,仪容须整洁,职责界限分明,不得有半分逾矩暧昧之举。她们所司之职,与寻常客栈伙计、店铺侍者并无本质不同,无非是主事者为女子。正大光明做事,堂堂正正赚钱,何必拘泥于‘男女之防’之桎梏?”
他见于景安没有表示,顿了顿,继续组织话语:
“再者,弟子观其行事,皆谨守本分,勤勉尽责,若有人心怀不轨,图谋龌龊,自有律法规条和楼规处置,断然不会在此容身。”
“开始弟子并没想用,只是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总不能再送她们去青楼吧。”
徐氏听完颇为赞同:“如此说,敏行是做了大善事,给了她们一份可以善终的归宿。”
“我心光明,世道于我何加焉?”
于景安捋须而笑:“敏行这番话倒是有些新建伯的论调了。”
姜惊鹊发现跟师父这个跟老君子,还是谈形而上更有用。
“师父说的是,我很是喜爱他老人致良知的立意。”
于景安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看着楼下那些女侍落落大方的身影,轻轻吐出一口气。
“正大光明做事……进士楼倒真是个好招牌!!”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必不敢忘‘正大光明’四字。”
“另外这等商末之事,你开了头,后面就不要再多问了,把精力花在学问上,否则一切都是无根浮萍,镜花水月。”
“弟子谨记。”
徐氏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于初尘和姜惊鹊之间不着痕迹地流转了一下,脸上露出温和而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们师徒慢慢聊,我们下去瞧瞧,初尘陪我去看看楼下那些蜀绣的花样子。”
说完就向外走去,于初尘回眸对姜惊鹊做了个鬼脸,随后轻轻将雅室的门带上出去了。
雅室里只剩下于景安和姜惊鹊二人。
姜惊鹊的心脏没来由地猛地一跳,他方才还应对自如,此刻压力骤增。
师母这关门留人的举动……莫非要摊牌了?
逼问他和于初尘的事?
但也不能辜负青璃,还得顾全师父的颜面……
他微微垂首,酝酿着措辞。
然而,于景安并未如他所想那般开口询问女儿之事。
默然片刻,于景安伸手探入袖袍里,摸索了一下,取出一个素面硬皮信封。
“敏行,”于景安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波澜,“你且看看此物。”
姜惊鹊一愣,他恭敬地双手接过信封,信未署名,但纸质上乘,边缘烫着极细的金线,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抽出一张厚实的素筏。
展开信纸,映入眼帘的是一手清癯峻拔、功力深厚的台阁体行楷。
“……致景安贤契足下……”
开头一句,便让姜惊鹊心头微凛。
贤契是师长对弟子、前辈对晚辈,多为读书人或官场后辈的敬称,核心含义是“贤良的弟子/后辈”,既含“认可其品行才学”的赞赏,也有“视其为可栽培、可托付之人”的亲近感,是师生、长幼伦理中体现尊重与期许的称谓。
目光迅速下移,越看心中越是震动。
这竟然是一封写给于景安的信,而其落款更是石破天惊——前华盖殿大学士、太子太傅、少师兼太子太师、致仕首辅杨廷和!
信中,杨廷和的语气看似温和恳切,先是称许了一番于景安教出姜惊鹊这样“允文允武、忠孝两全、川省菁英”的弟子,为刘璟学术门庭增光。
随即话锋一转,笔触便落在了姜惊鹊身上。字里行间透着对姜惊鹊的极大欣赏与期许,称赞其“材大难为用,而器识超迈”、“假以时日,必为庙堂之干城”。
一堆指点认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