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苏白正准备离开。
他见太子朱标向他微微颔首，立刻会意。
他放缓脚步，待众臣散去大半，才随着朱标走向偏殿。
“苏兄方才朝上所奏，切中时弊。”
朱标在一处亭阁停下，屏退左右随从。
“新政推行，阻力不小吧？孤听闻，有些致仕的老臣，联络了不少御史，准备联名上奏，言说新政过于苛细，有违洪武皇帝敦厚治国之本。”
苏白神色不变，语气坚定。
“殿下，敦厚当对良善百姓，而非对蠹国蛀虫。若以敦厚为名，行包庇纵容之实，则国法何在？纲纪何存？”
朱标轻叹一声，面露忧色。
“道理孤明白。只是……苏兄当知，水至清则无鱼。此番联名，牵头发起者，乃宋国公冯胜之侄，冯毅。”
“宋国公虽已致仕，在军中和勋贵中威望犹存。”
苏白目光一凝。
宋国公冯胜，开国勋臣，其势力虽不及永平侯，但树大根深，门生故旧遍布朝野。
若他出面反对，确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多谢殿下提点。”
苏白拱手致谢，语气依旧坚定。
“然新政关乎国本，臣既受陛下信任，执掌都察院，便不能因阻力而退缩。”
“冯老国公若对具体条款有异议，臣可登门请教。若只因触及其亲族利益便否定新政全局，恕臣难以从命。”
朱标看着苏白坚定的神色，知道劝说无用，便转了话题。
“北边情况如何？乃蛮部之事，父皇已准了你的方略。”
“乃蛮部暂可笼络，然瓦剌异动，不可不防。臣已行文杨总兵，令其加强戒备，并借乃蛮部之眼，盯紧绰罗斯部动向。”
朱标点点头，语气郑重。
“边事艰难，有劳苏兄费心。朝中之事，你我还需谨慎应对。”
回到都察院，苏白立刻召集几位心腹御史。
“新政推行，已触动某些根本利益。接下来，恐有更大反扑。诸位巡查地方，务必证据确凿，程序周全，不留任何把柄。”
他转头看向负责河南道的御史，沉声发问。
“河南那几家粮绅，背景查清了吗？”
“回大人，已初步查明。其中两家，与宋国公冯胜的侄孙冯毅，有生意往来。他们压低田价所用资金，部分来自冯毅参股的钱庄。”
苏白眼中闪过了然。
果然如此。
冯毅恐怕就是那些致仕老臣联名反对新政的幕后推手之一。
“继续查，拿到他们资金往来和逼迫小户卖田的确凿证据。注意，不要直接触碰冯毅，只针对那几个粮绅。”
“下官明白。”
河南道御史躬身应下。
众人领命而去后，苏白独自在值房沉思。
冯胜这尊大神，暂时还不能硬碰。
但若其侄孙果真不法，也绝不能因投鼠忌器而放任。
需寻一个合适的时机，既能敲打冯毅，又不至于与宋国公彻底撕破脸。
数日后，苏白正在批阅公文。
周虎匆匆进来，脸色凝重。
“大人，边境八百里加急。瓦剌绰罗斯部首领脱欢，亲率五千精骑，突袭了乃蛮部一个营地，俘获人畜无数。”
“乃蛮部遣使向我大同求救，言称愿举族内附，请朝廷出兵援救！”
苏白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
脱欢竟敢如此大胆！
此举不仅是打击乃蛮，更是对大明边境的赤裸挑衅。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备马，即刻进宫！”
此事已非寻常边衅，一个处置不当，便可能引发大战。
他需立刻面圣，与陛下和兵部商议应对之策。
苏白快步穿过宫门，值守侍卫见是他，并未阻拦。
乾清宫东暖阁内，朱元璋已披衣起身，兵部尚书及几位将领俱在，气氛凝重。
“苏白，你来得正好。”
朱元璋将一份军报掷在案上。
“脱欢这厮，竟敢公然犯边！乃蛮使者哭求发兵，你之前主张笼络乃蛮，如今有何话说？”
苏白行礼后，拾起军报迅速浏览。
“陛下，脱欢此举，意在试探，乃蛮部若灭，下一个便是我大明边镇。然其只率五千骑，显是佯攻，主力未动。”
“若朝廷仓促发大军征讨，正中其调虎离山之计。”
一位将领忍不住开口。
“苏佥都此言差矣！瓦剌铁骑来去如风，若不应战，边镇百姓如何安生？乃蛮既求内附，朝廷若坐视不理，岂不寒了诸部之心？”
苏白转向那将领，语气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