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医官的死,像块大石头砸进浑浊水塘,溅起猜疑和恐慌。
城头上刚打退敌人的热气,一下子凉了半截。
连治病救人的老先生都可能被收买,这城里还能信谁?
周虎气得眼珠子发红,苏白却比他冷静。
他拿起空皮袋闻了闻,又看井边撒落的药粉。
“不是剧毒。”
苏白对围过来的兵士说。
“是让人浑身发软、提不起劲的药。”
“他们没想立刻毒死全城,是想让咱们守城时手脚无力。”
这话让周围紧张气氛稍松。
不是立刻要命的毒药,算不幸中的万幸。
“把井水看紧,打上来的水先让鸡鸭试试。”
苏白吩咐道。
“阵亡弟兄的抚恤,受伤的赶紧包扎。”
“瓦剌人退了,但没走远,天亮了肯定还要来。”
他走到王医官尸体旁,蹲下身,在袖口内侧摸了摸,指尖触到硬物。
扯开线缝,里面藏着一小卷薄纸,上面用奇怪符号画着标记,像是水井位置和时辰。
“看。”
苏白把纸递给周虎。
“他们连下次动手的时间都定好了。”
周虎接过一看,后颈发凉。
“狗日的,真是算计到骨子里了!”
“算计再多,也得人来做。”
苏白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
“把王医官……抬下去吧。他是被逼的,家人可能被扣了,也可能被药拿住了。”
“真正的黑手,在城外,在京城。”
他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不能让人心就这么散了。
处理完这摊事,苏白和周虎回到指挥所,两人脸上都带疲惫。
“箭矢和滚木剩不到三成,金汁更少。”
周虎叹口气。
“照今天这个打法,最多再撑两天。”
苏白没接话,走到墙边破旧的北疆地图前,手指点在一条从南边延伸的路上。
“算日子,宣府那边的援军,该有信了。”
他之前察觉黑鹰渗透深,不敢指望朝廷常规调兵,是以县令和锦衣卫双重身份,绕开可能堵塞的渠道,直接向宣府镇守将求援。
信使带亲笔信和信物走小路,已走了好些天。
周虎眼睛一亮。
“对啊!宣府老总兵和您有旧,他若肯发兵……”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急促马蹄声,一个浑身是雪、冻僵的哨探被搀进来。
“大人!南面……南面来了一小队人马!”
“打的……打的是宣府的旗号!领头的是个姓赵的游击将军!”
苏白和周虎同时站起身。
“多少人?”
周虎急问。
“人不多,就百来人,还押着十几辆大车,用油布盖得严实!”
哨探喘气说。
“他们说……说是奉总兵令,给苏大人送紧要物资来了!”
紧要物资?
苏白心念电转。
宣府离得不近,百来人护送十几车东西,显然不是普通粮草军械。
“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苏白立刻下令,同时看周虎。
“带上信得过的弟兄,亲自去接。”
半个时辰后,指挥所院子里堆满从大车上卸的木箱。
油布掀开,里面不是刀枪箭矢,是一个个用稻草塞实的陶罐,还有几十把带铁管和机括的弩。
姓赵的游击是黑脸汉子,嘴唇干裂却精神足。
他对苏白抱拳。
“苏大人!总兵大人接到您的信,知道大同危急,立刻让末将带这些宝贝昼夜兼程赶来!”
“他说,您一看就明白!”
苏白打开陶罐,里面是黑乎乎颗粒状粉末,硫磺硝石气味冲鼻腔。
他心头一震,这是他用现代知识改进的火药配方。
宣府总兵是下了血本,把压箱底的东西都送来了。
再看那些弩,正是他按记忆草图让工匠试制的早期蹶张弩,射程和威力比普通弩强一截,只是造价高、数量少。
“赵将军,辛苦了!”
苏白拍赵游击的肩。
“你们来得太及时了!”
他立刻下令,让周虎带人分发火药罐和强弩,挑选机灵兵士紧急学使用。
特别是火药罐,苏白亲自示范,教如何测算距离、点燃引信、投掷。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瓦剌人战鼓再次擂响。
这次他们准备更充分,扛着更多云梯,队伍里还出现几架简陋攻城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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