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喧嚣渐渐沉淀下来。
兵士们将沙州卫运来的粮草搬入仓廪，马匹被牵去饮水喂料，伤兵也换上了干净的绷带。
那棵老胡杨树下，苏白将兵部公文折好，收入怀中，面上看不出什么波澜。
朱标却有些按捺不住，压低声音。
“苏兄，兵部此举何意？北疆方才经历恶战，将士疲惫，粮秣消耗甚巨，此时谈抽调精锐南下，岂非……”
“岂非拆东墙补西墙？”
苏白接口道，语气平淡。
“陛下圣虑，非我等可妄加揣测，也许东南局势，比公文上所言更为棘手。”
他目光扫过院内正在休整的兵士。
“然北疆新定，人心未附，确非抽调兵力之时，此事，需从长计议。”
朱标眉头紧锁。
“可兵部行文询问，总需回复，该如何奏对？”
“如实奏对。”
苏白看向他。
“殿下奏疏中，可将昨夜战事、乃蛮现状、我方伤亡损耗陈明。”
“再言北疆初稳，然根基未固，瓦剌动向不明，仍需重兵镇慑，此时分兵南下，恐前功尽弃。”
他顿了顿，话锋微转。
“但陛下既问策于海防，我等亦不可仅言困难，可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朱标疑惑。
“兵者，非仅指士卒。”
苏白道。
“东南倭寇，恃舟楫之利，来去如风。我大明水师舰船陈旧，追击不及，往往望洋兴叹。”
“若能改良战船，提升航速、火力，则无需增兵，亦可制敌。”
朱标眼睛一亮。
“改良战船？苏兄莫非已有良策？”
“略知一二。”
苏白颔首。
“可于奏疏末附一密陈，言臣载有海舟改良之法，涉及船型、帆索、乃至……一种新式火炮构想，射程远超现今碗口铳铳，或可克制倭船。”
“请旨于沿海僻处设一匠作所，秘密试制，若成，则海防可固，若败，亦无损大局。”
朱标听得心潮澎湃，又强自压下。
“此策大妙！既不驳父皇抽调兵力之意，又献上根本解决之方！”
“只是……这新式火炮……”
“此事关乎机密，奏疏中不必详言，只略提构想即可。”
苏白语气沉稳。
“待陛下决断后，再行细务，当前首要，仍是北疆善后。”
正说着，周虎引着沙州卫百户王敬走了过来。
王敬脸上带着些忧色，抱拳道。
“苏大人，殿下，方才交接粮草时，听弟兄们提及，昨夜乃蛮部偷袭，似有瓦剌牵扯？此事可真？”
苏白与朱标对视一眼。
“王百户从何听闻？”
“呃……只是零星听得几句，心中不安，故来求证。”
王敬搓着手。
“若瓦剌真与乃蛮勾结，沙州卫首当其冲，不得不防啊！”
“目前尚无实据，仅俘兵一面之词，不足全信。”
苏白说道。
“然防患未然，确有必要。王百户回禀指挥使时，可建言加强沙州卫左近巡哨，尤其注意西面通道。”
“若有异动，速报此驿站及大同营知晓。”
王敬连连点头。
“卑职明白！定将大人之言带到！”
他迟疑片刻，又道。
“另有一事……指挥使大人让卑职私下问询，此番缴获的乃蛮马匹、皮甲，沙州卫可否……可否分润些许？卫所马匹老迈，皮甲破损，实在……”
朱标闻言，眉头微蹙，看向苏白。
军资缴获，向来需上报兵部核销，私自分拨，乃是大忌。
苏白却神色不变。
“王百户可知，此番缴获，皆需造册上报？”
王敬脸色一僵，讪讪道。
“这个……自然知晓。只是……卫所实在艰难……”
“缴获确需上报。”
苏白话锋一转。
“但沙州卫此次运送粮草，助我驿站解燃眉之急，有功于斯。”
“本官可酌情，以损耗之名，于册上勾销老马五匹、旧甲十副，赠予沙州卫，以酬其功。王百户以为如何？”
王敬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五匹马、十副甲，虽不多，却解了卫所部分窘迫，更关键是，这竟是上官默许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体恤！沙州卫上下，必感念大人恩德！”
他激动得连连作揖。
“不必言谢。”
苏白摆手。
“北疆诸卫，同气连枝，守望相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