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吗”
“你在把你五哥的血,押在一个半年前还需要群臣扶著才能站稳的少年皇帝身上!”
“你在用大都的最后一点底气,去赌一个他甚至保不住自己国土的皇帝!”
他的声音渐渐嘶哑: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他看著她。
眼中不是对她。
是对命。
“你这是——”
“把刀递到別人手里。”
“让自己跪著——把脖子贴上去。”
堂內风声仿佛灌了进来。
火焰摇动,一瞬暗,一瞬亮。
拓跋燕回没有说话。
只是任他盯。
清国公终於笑了。
笑里没有轻蔑,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从骨髓里翻出的悲凉。
“丫头。”
“你不是在復仇。”
“你是在自杀。”
他的声音轻,却像重石落在静水深底。
清国公盯著拓跋燕回。
那一瞬,他眼中原本挣扎出的那点微光——彻底熄了。
像久雪初融的暗河,本以为要流动,却在下一刻重新被寒冰冻住。
他的背脊微微弯下去,像肩上那把十年来压著的刀,又重新落回心口。
不是衰老。
不是疲惫。
是——死心。
萧寧。
他竟然从拓跋燕回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清国公的指尖慢慢鬆开,又慢慢握紧。
心口涌出一阵说不出的冷。
荒唐。
简直荒唐。
拓跋燕回一定是疯了。
他心中这样说著,甚至连愤怒都淡了,只剩下深到骨髓的不可理喻。
与这个大尧皇帝联手
助他
借他
押全部生死在他身上
——这不是谋,这是疯。
他闭了闭眼,许多关於萧寧的传闻,在心底浮现,一条条、一件件,如污泥堆叠般呈现。
他记得很清楚。
那个被称为大尧“第一紈絝”的皇帝。
继位前,醉酒逐月,斗鸡走马,夜宴十里红灯,不识政理,不论军务,天酒地,荒唐至极。
京中酒肆、赌坊、院,只要提“小昌南王”四字,便无人不知,无人不笑。
说他什么
“生而无骨。”
“笑里无心。”
“眼中无人。”
一个被当做笑柄养大的小王爷。
然后是登基。
登基那日,大尧朝堂本以为换了个傀儡。
人人都知道,真正掌权的,是那几个老臣,是三党,是世家,是穆家,是荀氏。
萧寧不过坐在最华丽的位置上,像个掛在庙里的神像。
好看,无用。
清国公甚至还记得人传的话:
“萧寧他一个人,连大尧一只带巾小吏都说不过。”
“他读书十年,连字都写不端正。”
“让他批折不如让他写请帖。”
“他知道军粮一石多少钱吗他知道一骑行军一日消几两盐吗”
“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是拓跋燕回说的——帮手
清国公心中发出一声冷笑,却没有声音。
笑到后面,甚至连笑意都淡了。
是了。
萧寧会帮
他怎么帮
凭什么帮
拿什么帮
——拿他那张被群臣架著才坐得稳的龙椅吗
清国公抬眼,目光漠然而空。
他甚至能看到未来的荒诞结局:
拓跋燕回举著大尧的旗,走进大都,让所有人知道她投敌叛国。
然后呢
大尧自己被拓跋努尔碾碎。
萧寧成灰。
拓跋燕回隨之陪葬。
没有仇。
没有局。
没有逆转。
只有死。
荒唐。
太荒唐了。
甚至不值得怒。
清国公心中缓缓浮出一个念头:
她真的疯了。
或者……
或者多年沉忍,使得她已经走到了绝境,不惜抓住任何一个能称为“可能”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