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痊癒的伤势前来,也要执意加入。
那一纸纸写满名字的簿册,承载的已不仅仅是参军的意愿,而是一种共同的信念:
所有人都坚信,只要追隨在莱昂大人的魔下,第七军团將无往不利。
他们將成为王国最锋锐的利刃,哪怕血染疆场,也要劈开黑暗。
可在军营之中,当这些传言传到莱昂耳中时,他的神情並没有因此变得轻鬆。
帐外寒风穿过,带来远处市集的喧囂与孩童的叫喊,他静静坐在营帐內,胸口仍缠著厚厚的绷带。
那一声声“王国救星”的称呼落在耳中,却让他感到愈发沉重。
因为他很清楚,那些声音背后,是数以万计倒在血海里的尸骨。
每一个“奇蹟”的代价,都是將士们的鲜血与性命。
夜色渐深,军营里比街市更显得压抑临时搭建的营房沿著內城的空地一字排开,篝火的光映照在盔甲上,却照不亮士兵们眼底的阴影。
第七军团正在进行休整。
整编的消息已经传达了下来:
原本第二军团的残部被併入其中,许多老兵与新兵並肩坐在一起,彼此间仍有陌生与隔阁。
有人低声交谈,有人默默磨拭长剑,还有人只是沉默地盯著火堆,神情木然。
这支军团被称为“王国的骄傲”,可每个士兵心里都明白,这份骄傲背后,是多少同袍再也没能回来。
夜风中,传来低沉的吟诵声。
那是牧师们带领的追悼仪式。
火堆旁,数十名士兵围在一起,手中举著点燃的火把。
“愿逝者安息,愿亡灵得光。”
“愿鲜血不白流,愿牺牲不被遗忘。”
那些话语低沉沙哑,却令火光下的氛围越发沉重。
有人红了眼眶,有人用拳头砸著膝盖,更多的人只是静静地站著,手背青筋绷紧。
战后的生还者,心里都背著同样的重量。
雅克站在人群边缘,肩膀上依旧缠著厚厚的绷带。
他的脸色苍白,唇角发紧,却仍像根撑直的长矛般立在那里,眼晴死死盯著火焰。
凯尔注意到他,眉头皱起,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你的伤还没好,不必勉强自己雅克喉结滚动了一下,牙关紧咬,摇头回应:
“我不能不来。那些倒下的兄弟———他们不在了,可我还活著。我得替他们见证,见证兽人被彻底逐出我们家园的那一天。”
火光在夜风中摇曳,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另一侧,一群年轻的土兵围在一起,低声议论。
他们谈起莱昂,谈起那一战的情景一有人说,亲眼见到他挥剑衝锋的背影,是一生难忘的景象;有人说,若不是他在最前方一步不退,他们的士气早该土崩瓦解。
“莱昂大人身先士卒,拼著命冲在最前面。要不是他,我们根本撑不到最后,早就崩溃了。”
一个士兵喉音发紧,声音带著敬畏。
然而,旁边一个脸带伤疤的老兵冷冷插话:
“別把所有希望都压在莱昂大人一个人身上。他这一次救了我们,可下一次呢”
“指望他一人次次挡在前头等他再流一身血,你们还想缩在后面吗我们自己总得爭口气,否则就算是莱昂大人,也护不住所有人。”
话音落下,眾人同时安静下来,沉默像夜色一样笼罩开去,压得人胸口发闷。
几名年轻士兵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紧枪桿,却没有人反驳。
火光闪烁,这沉默比言语更有力,像是深埋在心底的一枚铁钉,钉住了他们的羞惭与决心。
这些对话零星传入了莱昂耳中。
他独自站在稍远的营帐门口,静静望著火光。帐篷的阴影映在他脸上,让人看不清表情。
胸口的伤依旧在夜风里隱隱作痛,可这痛感却让他更加清醒。
他没有走上前,没有去打断士兵们的仪式或对话。
他明白,眼前这一切,才是真正的军团-
一血与火锤炼出的生死同袍,不只是跟隨他衝锋的士兵,也是背负亡者遗志的人。
耳边隱隱传来孩童在城墙下的喊声,与士兵的悼词交织在一起。莱昂的手缓缓紧,指节发白。
荣耀与呼声没有让他轻鬆,反而让他的心中愈法沉重。
他很清楚,从那一战之后,他不只是军团的统帅了。
每一个呼喊“救星”的平民,每一个將希望寄托在第七军团的士兵,甚至远在王国各地等待消息的人们,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这份重量,比任何一场剑与血的廝杀都更令人难以承受。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的王宫轮廓。
火光下,那座高耸的宫殿依旧佇立,象徵著王国的意志。
